原文:
所谓诚其意者(1),毋自欺也(2)。如恶恶臭(3),如好好色(4)。此之谓自谦(5)。故君子必慎其独也(6)。小人闲居为不善(7),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8),揜其不善而著其善(9)。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10),则何益矣(11)?此谓诚于中,形于外(12)。故君子必慎其独也。曾子曰(13):“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14)!”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15),故君子必诚其意。
注释:
(1)诚其意:使心意真诚。(2)毋(wu2):不要。(3)恶恶臭(wu4 e4 xiu4):厌恶不好闻的气味。(4)好好(hao4 hao3)色:喜欢美丽的色彩。(5)自谦(qie4):自我快乐与满足。谦,通“慊(qie4)”。(6)必:一定。慎其独: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守住本心本性。(7)小人:此指道德修养不够的人。闲居:平时无事的时候。为(wei2)不善:做不善的事情。(8)厌(ya1)然:隐藏起来的样子。(9)揜(yan3):即“掩”,掩盖。著其善:使自己善的一面故意显示给人看。(10)如见其肺肝然:就像看到了他的肺肝一样。(11)何益:有什么好处。(12)形于外:显露在外表上。(13)曾(zeng1)子:姓曾,名参,孔子弟子。(14)其严乎:多么严厉的监督啊。(15)心广体胖(pan2):心胸宽广可以使身体舒适安闲。
译文:
所谓使自己心意真诚,就是不要自己欺骗自己。就像闻到不好闻的气味就厌恶一样,就像看到美丽的色彩就喜欢一样。这叫做自我的快乐与满足。所以君子一定要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守住本心本性。小人在平时无事的时候做不善的事情,没有什么不敢做的,看到君子之后就加以不敢再去做,掩饰自己不善的方面却表现出自己善的方面。一个人看自己的时候,就像能够见到自己的肺肝一样清楚,那么,(掩饰)又有什么用处呢?这就是说要在内心之中保持真诚,(内心的修养也就)自然地显示于外表上。所以君子一定要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守住本心本性。曾子说:“有许多的眼睛在注释着我们,有众多的手在指点着我们,这是多么严厉的监督啊!”财富丰足可以用来修饰房屋,道德修养可以用来完善自我,心胸宽广可以使身体舒适安闲。
朱注: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恶、好上字,皆去声。谦读为慊,苦劫反。○诚其意者,自修之首也。毋者,禁止之辞。自欺云者,知为善以去恶,而心之所发有未实也。谦,快也,足也。独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之地也。言欲自修者知为善以去其恶,则当实用其力,而禁止其自欺。使其恶恶则如恶恶臭,好善则如好好色,皆务决去,而求必得之,以自快足于己,不可徒苟且以殉外而为人也。然其实与不实,盖有他人所不及知而己独知之者,故必谨之于此以审其几焉。)
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着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闲,音闲。厌,郑氏读为黡。○闲居,独处也。厌然,消沮闭藏之貌。此言小人阴为不善,而阳欲搑之,则是非不知善之当为与恶之当去也;但不能实用其力以至此耳。然欲揜其恶而卒不可揜,欲诈为善而卒不可诈,则亦何益之有哉!此君子所以重以为戒,而必谨其独也。)
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
(引此以明上文之意。言虽幽独之中,而其善恶之不可揜如此。可畏之甚也。)
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胖,步丹反。○胖,安舒也。言富则能润屋矣,德则能润身矣,故心无愧怍,则广大宽平,而体常舒泰,德之润身者然也。盖善之实于中而形于外者如此,故又言此以结之。)
说解:
我们常犯的错误就在于“自欺”,所谓“自欺”也就是自己欺骗自己的本心。我们的本心是无私无欲的,在没有受到任何名利的诱惑和生命威胁的时候,我们的本心所发出来的情感都是自然而然的,也就是真诚无欺的。这就像我们只要一闻到不好闻的气味马上就感到厌恶、见到美丽的色彩就马上会喜欢一样,不是说闻到不好闻的气味、见到美丽色彩之后,先去想一想再决定是厌恶还是喜欢。这种厌恶与喜欢是与闻到气味、看到色彩同时进行的,假如我们为了迎合别人而把香的说成是臭的,把美的说成是丑的,这已经欺骗了自己的本心;假如我们听信了别人的说法而把香的说成是臭的,把美的说成是丑的,这也已经不符合自己的本心了。
所谓自我的快乐与满足,是发自本心的快乐与满足,也就是要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假如我们的喜怒哀乐被外物所左右,那么,我们就无法保持本心和本性。所谓本心本性,是与生俱来的,没有受到外在影响的,也是自然而然的,这也就是真诚的。但是,我们的本心本性很容易被遮蔽,我们的情感很容易被外物所左右,这就需要我们通过修养来使自己保持这种本心本性,所以,必须是在独自一人的时候能守住本心本性的人,才能成为君子,才能真正得到自我的快乐与满足。
一个人为什么会成为小人?只是因为把与生俱来的本心本性遮蔽住了,并非他自己不知道什么叫做真诚,并非自己不知道什么叫做仁善。我们做事不应该是为了做给别人看,而是“凭着良心”来做事。在遇到名利诱惑或者生死威胁的时候,就不顾本心本性,而没有什么不敢做的事,这也就是小人之所为。但是,这样的小人在做了事之后,也不是不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否则,为什么他在君子面前总想遮掩自己的不善却要显示自己的善呢?所以,小人的这种做法也只是在自我欺骗,欺骗自己的本心本性。
一个人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不好的方面,而愿意被人看到好的方面,这是人之常情,却不是人之本性。人之常情,是在遇到外在事物时最容易出现的感情表现,如果没有平时的修养,这种情感表现常常得不到节制,从而远离本心本性。其实,任何一个人在没有遇到外来事物影响的时候,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本心本性。一个人自己能看到自己的肺肝吗?不可能。但是,只要他是有生命的人,无论他是否意识到了,他的肺与肝都在工作着。那么,为什么人们常常意识不到这一点?也只是因为他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方面。为什么人们看不到自己的肺肝?也只是因为被肌肤、衣服遮蔽住了。所以,一个不知道守住自己本心本性的人,会向别人炫耀自己的长处、遮掩自己的短处,结果只能是自欺欺人,不会有什么好处。
能守住本心本性,当然也就能够保持住真诚。保住真诚之心,不是为了别人,而只是为了完善自己,使自己真正地快乐与满足。明镜不被灰尘遮蔽,自然能照见外物;本心不被遮蔽,自然能真诚正直。这些不需要有意地去显示而自然能显示出来。但是,要达到这个境界,需要修养的过程,这个过程就要求我们在独自一人的时候,也要守住本心本性,由此才能使习惯成自然,内外如一、始终如一。
自己的心意是否真诚,每个人都自己很清楚,但又常常以为别人不知道,却不知欺骗不可能长久地欺骗下去,总会有被人识破的时候。天下之人众多,难道一个人能欺骗天下的所有人吗?难道欺骗得了一时能欺骗到永远吗?真诚的仁善不需要欺骗,只有虚伪与邪恶才会用欺骗的手段。虚伪与邪恶都必然是害人的,难道我们不怕被众人指斥吗?难道我们不怕遗臭万年吗?因此,无论是自欺还是欺人,最终都难逃恶果。
财富丰足可以用来修饰房屋,道德修养是我们精神上的财富积累,当我们的道德修养能够提高的时候,我们的本心本性就能自然显现出来,使我们心胸宽广,一片仁心诚意,不会再被名利生死所左右,也就是不会再失去自我,这样,难道我们的生命还会不舒适安闲吗?所以,君子不能不心意真诚。真诚是修身之所必须,是人生境界提高的关键,是做人做事的前提。
原文:
《诗》云(1):“瞻彼淇澳(2),菉竹猗猗(3)。有斐君子(4),如切如磋(5),如琢如磨(6)。瑟兮僩兮(7),赫兮喧兮(8)。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9)。”如切如磋者,道学也(10);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僩兮者,恂栗也(11);赫兮喧兮者,威仪也(12);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者,道盛德至善(13),民之不能忘也。《诗》云(14):“于戏(15)!前王不忘(16)。”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18);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18)。此以没世不忘也(19)。
注释:
(1)《诗》:此指国风·卫风·淇奥。(2)瞻(zhan1)彼淇澳(qi2 yu4):远远观看那淇水岸边。(3)菉(lü4)竹猗猗(yi1):翠绿的竹林生长得很茂盛。(4)有斐(fei3)君子:因为道德修养而光彩显耀的君子。(5)如切(qie1)如磋(cuo1):(指修身治学的时候)像制作骨雕或象牙雕刻作为一样,把应该去掉的地方用刀锉去掉。(6)如琢如磨:像用刀雕刻,像用沙子打磨。(7)瑟兮僩(xian4)兮:庄重而严谨的样子。(8)赫(he4)兮喧(xuan1)兮:光彩显耀而端庄盛大的样子。(9)终不可諠(xuan1):终究不会被人遗忘。(10)道学:所说的是治学方法。(11);恂栗(xun2 li4):有所敬畏而小心谨慎的样子。(12)威仪:有威望而且庄重的样子。(13)道:说。至善:最高的善良本性体现。(14)《诗》:此指 周颂·清庙之什·烈文 。(15)于戏(wu1 hu1):呜呼。(16)前王不忘:永远不会忘怀前代君王(指周文王、周武王)。(17)君子:此指具有道德才能的执政者。贤其贤:尊重那些贤人。亲其亲:亲近自己的亲人。(18)小人:此指平民百姓。(18)乐其乐:得到他们自己应得的快乐。利其利:得到他们应得的利益。(19)此以:因此。没(mo4)世不忘:永远不被遗忘。
译文:
《诗经·国风·卫风·淇奥》中说:“举目远望淇水滨,茂盛绿竹碧如荫。君子文德显光彩,治学修身用力勤。刀锉用以去赘物,既刻又磨成彬彬。仪容庄重自威武,明德显耀展胸襟。君子文德显光彩,终使众人记在心。”像制作骨雕或象牙雕刻作为一样,把应该去掉的地方用刀锉去掉,这是形容修身治学的方法;像用刀雕刻,像用沙子打磨,是自我修养的方法;谦恭而小心谨慎的样子,是有所敬畏;光彩显耀而端庄盛大,威望与庄重的体现;德才兼备的君子,终究不会被人遗忘,说的是君子的道德盛大达到了至善的境界,使庶民不能忘怀。《诗经·周颂·清庙之什·烈文》中说:“呜呼!前代君王永不忘!”德才兼备的执政之君子尊重那些贤人,亲近自己的亲人;平民百姓得到他们自己应得的快乐,得到他们应得的利益。因此才永远不会被遗忘。
朱注:
《诗》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僩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澳,于六反。菉,《诗》作绿。猗,协韵音阿。僩,下版反。喧,《诗》作咺,諠,《诗》作谖;并况晚反。恂,郑氏读作峻。○《诗》卫风淇澳之篇。淇,水名。澳,隈也。猗猗,美盛貌。兴也。斐,文貌。切以刀锯,琢以椎凿,皆裁物使成形质也。磋以鑢钖,磨以沙石,皆治物使其滑泽也。治骨角者,既切而复磋之。治玉石者,既琢而复磨之。皆言其治之有绪,而益致其精也。瑟,严密之貌。僩,武毅之貌。赫喧,宣着盛大之貌。諠,忘也。道,言也。学,谓讲习讨论之事,自修者,省察克治之功。恂栗,战惧也。威,可畏也。仪,可象也。引《诗》而释之,以明明明德者之止于至善。道学自修,言其所以得之之由。恂栗、威仪,言其德容表里之盛。卒乃指其实而叹美之也。)
《诗》云:“于戏前王不忘!”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
(于戏,音呜呼。乐,音洛。○《诗》周颂烈文之篇。于戏,叹辞。前王,谓文、武也。君子,谓其后贤后王。小人,谓后民也。此言前王所以新民者止于至善,能使天下后世无一物不得其所,所以既没世而人思慕之,愈久而不忘也。此两节咏叹淫泆,其味深长,当熟玩之。)
说解:
注重修身的仁德之君,总会被人们所爱戴的,这里所引用的《淇奥》一诗就是赞美这样一位国君的,那就是卫武公。《史记·卫世家》中说他即位以后,施行仁政,百姓能够和谐相处,自愿归附,而且曾经带兵帮助周平王平定犬戎,因此,是一位能够上佐天子、下和百姓的诸侯。《国语·楚语》说他对国事很尽心,知道自我警醒。在这里,引用此诗并非仅仅要赞美卫武公,而是告诉我们作为一个国君应该如何修身、治国。
河边的翠竹茂盛,显示出生机与活力。翠竹有节而且经冬不凋,正如修养有素的君子。如何修身而成为君子?首先要“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我们虽然有与生俱来的善良本性,但是,我们生活在时时处处都有名利诱惑以及生死威胁的世界之中,我们的本性就很容易被遮蔽。当我们的本性有可能被外物玷污的时候,需要我们像用刀子雕刻兽骨或象牙那样,像用刀子雕刻玉石或用沙子打磨东西一样,随时去掉污秽与赘物。因此,治学不是为了使我们的本性增加什么东西,而是使我们的本性能够保持住。其次,要“瑟兮僩兮”、“赫兮喧兮”。本性的修养,当然要显现出来。做事能谦恭而小心谨慎,知道有所敬畏,就有可能减少因为自己的失误而造成危害,减少本性被名利诱惑或生死威胁所左右的可能性;善良的本性显现出来,当然也就能自然光彩照人、端庄盛大,由此而得到大家真诚的尊重与爱戴。这样的君子,不是自己追求不被人遗忘,却能永远得到人们的敬重和怀念。没有自身的修养,难以做事谨慎而端正;自身不修养,做事不谨慎端正,不可能得到人们的敬重和怀念。
前面主要是从修身的角度说的,下面则主要是从治国的角度上说的。一个德才兼备的君王,不能忘怀祖先。人生是代代延续的,所以,尊祖敬宗是应该的。周人恭敬地祭祀周文王、周武王,并非仅仅因为他们是周朝的开创者,更因为他们的道德修养、仁政爱民。不尊重贤人的人,不可能见贤思齐,常常会字高自傲、狂妄自大,因此,也不可能有道德修养。任何人都应该推己及人,君王亲近自己的亲人,任何人也都应该先亲近自己的亲人,一个连亲情都没有的人,不可能会是孝子忠臣。君王不能用利益去诱惑和鼓动百姓,但是,君王却必须用仁政来使百姓得到他们应该得到的利益,得到他们应该有的快乐,也只有这样才能国泰民安。能够这样治国的君王,难道还会被百姓反对乃至推翻吗?所以,这样的仁君不仅能使国泰民安,而且后代子孙和百姓也永远不会忘记他。
原文:
《康诰》曰(1):“克明德(2)。”《大甲》曰(3):“顾諟天之明命(4)。”《帝典》曰(5):“克明峻德(6)。”皆自明也。
注释:
(1)康诰(gao4):指:《尚书·周书·康诰》。(2)克明德:能够使道德显明。(3)大(tai4)甲:指《尚书·商书·太甲上》。(4)顾:心目中常有。諟(shi4):此,这。天之明命:上天所赋予的明德本性。(5)帝典:指《尚书·虞书·尧典》。(6)峻:又作“俊”,高大、杰出。
译文:
《康诰》中说:“能够使道德显明。”《大甲》中说:“心目中常有这上天所赋予的明德本性。”《帝典》中说:“能够使积储的道德显明出来。”都是说自己使道德显明。
朱注:
《康诰》曰:“克明德。”
(《康诰》,周书。克,能也。)
《大甲》曰:“顾諟天之明命。”
(大,读作泰。諟,古是字。○《大甲》,商书。顾,谓常目在之也。諟,犹此也,或曰审也。天之明命,即天之所以与我,而我之所以为德者也。常目在之,则无时不明矣。)
《帝典》曰:“克明峻德。”
(峻,书作俊。○《帝典》,尧典,虞书。峻,大也。)
皆自明也。
(结所引书,皆言自明己德之意。)
说解:
这里引用了《书经》中三篇经文的词句,在使用时,不一定与原文的意思完全相同,而是取其中内在的含义,目的都是为了说明道德要靠自己的修养而显明出来。第一句,“能够使道德显明”,是泛指,告诉我们的是,一个人要能自己使内在的道德显明出来,如果没有这个立足点,也就无法“明明德”;第二句,“心目中常有这上天所赋予的明德本性”,是强调达到道德显明的途径,告诉我们的是,如果只是立足于“能够使道德显明”而不落实在言行之中,如果不能时刻注意修养,也达不到目的;第三句,“能够使杰出的道德显明出来”,是指“明明德”的实现,告诉我们的是,通过修养,可是使内在道德充分显明,从而达到“至善”的境界。因此,无“明明德”之志向,不能使道德显明;无“明明德”之实践,也不能使道德显明;有其志向,又有其实践,才能是自己的道德越来越崇高。
原文:
汤之《盘铭》曰(1):“苟日新(2),日日新,又日新。”《康诰》曰(3):“作新民(4)。”《诗》曰(5):“周虽旧邦(6),其命惟新(7)。”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8)。
注释:
(1)汤:商朝第一代国君。盘铭:镌(juan1)刻在浴盆上的自我警戒性的文字。(2)苟:果然能够。日新:每日提高自己的道德修养。(3)康诰:指 尚书·周书·康诰 。(4)作新民:振作精神,带动民众共同致力于道德修养。(5)诗:指 大雅·文王之什·文王 。(6)周虽旧邦:作为诸侯国之一的周国,虽然是时间悠久的邦国。(7)其命惟新:周朝建立之后,顺天之命而道德昌盛。(8)无所不用其极:任何事情都尽到最大努力。
译文:
商汤的《盘铭》说:“如果能够每日提高自己的道德修养,能够一天接一天地坚持这种修养提高,还要继续天天注意修养提高。”《康诰》中说:“振作精神,带动民众共同致力于道德修养。”《诗经》中说:“作为诸侯国之一的周国,虽然是时间悠久的邦国,但周朝建立之后,顺天之命而道德昌盛。”因此君子对任何事情都要尽到最大努力。
朱注: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盘,沐浴之盘也。铭,名其器以自警之辞也。苟,诚也。汤以人之洗濯其心以去恶,如沐浴其身以去垢。故铭其盘,言诚能一日有以涤其旧染之污而自新,则当因其已新者,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略有间断也。)
《康诰》曰:“作新民。”
(鼓之舞之之谓作,言振起其自新之民也。)
《诗》曰:“周虽旧邦,其命惟新。”
(《诗》大雅文王之篇。言周国虽旧,至于文王,能新其德以及于民,而始受天命也。)
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
(自新新民,皆欲止于至善也。)
说解:
没有道德修养,便不可能成为君子,所以需要每天注重道德修养。道德修养是永远无止境的,我们却常常稍微学到一点皮毛,有了一点修养,便自以为是,甚至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这也是一种傲慢的表现,也就是“以德骄人”,这样,我们的自然本性便因此而又蒙上一层灰尘。道德修养是永远没有间断的,我们却常常有意无意地对道德修养有所放松,甚至暂时地停止,这样,一旦不谨慎,就有可能造成错误。道德修养是没有人敢说自己已经达到了最高境界的,所以,即使是已经被人尊敬为圣贤,也不能停止这种修养与提高。《盘铭》告诉我们的,就是要注意通过不断地修养而永远地坚持住自己的本性。
自我的道德修养,好比是“明明德”。君子不仅需要自己“明明德”,还要在提高自己的道德修养的同时,自然而然地带动周围的人们致力于道德修养。这种带动,需要的是身体力行,而不是空喊口号、华而不实,实际上,也就是通过个人的明德去照亮众人,使众人“不令而行”,这也就是“亲民”之意。《康诰》告诉我们的,就是要注意自我的修养,同时自正正人,从而使“家齐”、“国治”、“天下平”。
周本来是众多的诸侯国之中的一个,然而,就在这众多的诸侯国之中,它最终得到民心,而且得到了天下,究竟其根本原因是什么?周族的古公亶父(dan3 fu3)、公刘、文王都是重视道德修养,又施行仁政,从而得到民心的。所以,道德修养不仅是君子终生所需要的,而且是世世代代都不可间断的。周族从一个诸侯国能成为一个王朝的天子,所遵循的就是这种“自强不息”的天道,因此才能有天命所归,才能使民心自然归往。《诗经》中的这几句话就是在告诉我们,道德修养的提高,其影响所及,可以下得民心、上达天命。
君子的个人修养不能间断,身体力行地带动众人不能放松,而且世世代代都不可停步。这种道德修养体现在时时处处,所以,永远都需要谨慎小心。这样是不是很拘束、很劳累呢?要知道,善良的本性本来就是与生俱来的,不需要到本心之外去追求;善良的本性只要不受蒙蔽,就会显示出明亮的光彩,不需要有意地去照亮众人。当我们遇到任何名利的诱惑或生死的威胁时,保持住这种本性而使之不受蒙蔽、动摇,道德的光彩自然就能照射到无限的时空,因此,君子终生所做的,也不过就是“尽心”。
原文:
《诗》云(1):“邦畿千里(2),惟民所止(3)。”《诗》云(4):“缗蛮黄鸟(5),止于丘隅(6)。”子曰(7):“於止(8),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注释:
(1)诗:指《诗经·商颂·玄鸟》。(2)邦畿(ji1):天子的京都,包括京城及其郊区。(3)惟民所止:民众所居住之地。(4)诗:指《诗经·小雅·鱼藻之什·绵蛮》。(5)缗(mian2,通“绵”)蛮:小鸟的样子。黄鸟:鸟名,即黄雀。(6)止于丘隅(yu2):停落在地势高而且草木茂盛的地方。(7)子:指孔子,讳丘,字仲尼。(8)於(yu2)止:在选择停落之处时。
译文:
《诗经》中说:“京都方圆有千里,此为民众所居处。”《诗经》中说:“微小黄雀停落处,选在茂盛山坡上。”孔子说:“在选择停落之处的时候,应当知道自己应该停落在何处。怎么能作为一个人却不如小鸟呢?”
朱注:
《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
(《诗》商颂玄鸟之篇。邦畿,王者之都也。止,居也,言物各有所当止之处也。)
《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缗,《诗》作绵。○《诗》小雅绵蛮之篇。缗蛮,鸟声。丘隅,岑蔚之处。子曰以下,孔子说《诗》之辞。言人当知所当止之处也。)
说解:
此段一开始就引《诗经》中的诗句,说京都是民众所居之处,为什么?因为国君要使国家得到治理,必须施行仁政,使天下人自愿归附到京都之中;同时,有修养的君子,要为国家、百姓尽责,就应当从政施仁。鸟雀可以择枝而栖,树枝却不能择鸟雀。因此,是否有贤德之材前来归附,不是由国君选择,却只能由贤德之材自愿选择。在这一方面,国君所能做的,只有建立在自身修养基础之上的治政措施。
接着,又引《诗经》中的诗句,说小鸟在选择停落之地的时候,会选择草木茂盛的高地。为什么这里说的是“小鸟”呢?人的才能与资质是不同的,因此,必然有栋梁之材,也有可以成为椽子、砖瓦的小材。材有大小,但是,都不可缺少。这里所说的小鸟,就好比是有某方面才能的人才。他们虽然可能达不到国家栋梁的要求,但是,也必然会选择更好、更适合的地方。地方执政者对百姓的这种选择,不能怨百姓,只能从自己的道德修养水平和治政的措施上来反省。
最后,又引孔子的话,点明“鸟择良木而栖”,人也必然会选择合适的地方。所以,作为执政者,不能不注意自己的修养和治政的措施。如果能够做到使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知情达礼,哪位百姓会舍得离去?哪位百姓不愿意前来归附?那么,究竟应该如何对待百姓呢?只有真诚地把自己的本性修养好,得到百姓的信任和拥戴。
(责任编辑:薄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