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群友好!我们的讲座增加“濡墨诗音兰芷苑”群,欢迎朋友们来一起学习经典。
五、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故治国在齐其家。
上次,我们学了“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今天我们继续学习“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故治国在齐其家。”
【6】身字兼言心与形,修齐治平在于心。祸根不除祸难免,莫让不善藏于心。
上次我们所学的“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是“忠”。其中所强调的是“有诸己”和“无诸己”,而且关键在于“己”。
今天我们所学的“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其中明确说出来的是“恕”,然而,为什么还要加上“所藏乎身”四个字呢?
在“不恕”前面加上“所藏乎身”四个字,就很耐人寻味;又使用了一个“藏”字,更需要我们仔细咀嚼品味。
既然说“所藏乎身不恕”,也就意味着“藏在身上的东西是不合乎恕道的东西”。为什么使用“藏”字呢?正因为“不恕”,所以才会“藏”。
“仁让”之类的善,虽然不需要张扬,但也不需要“藏”。所谓“藏”,就意味着不希望别人看到,不希望别人知到。
《大学》前面曾经说过:“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所说得失“小人”不愿意让人看到、知到其“不善”。
这里使用“藏”字,则意味着身居君臣之位而被人看做是“君子”的人,更不愿意让那个人看到、知到其“不善”,就连“不恕”也不愿意让人看到、知到。
不过,“藏”有几种情况。第一,无意藏匿而人不易知,比如“矿藏”;第二,刻意藏匿而不使人知,比如“宝藏”;第三,虽然本来就有,而自己却不知,此处就是此意。
“身”是兼言“心”和“形”的。人们直接看到、感触到的是“形”,人们自己去做事的时候也是用“形体”去做,因此,“所藏乎身”首先是从“形”而言。
如果“形体”已经发出了“不恕”的言行,就不是“藏”了。因此,这里使用“藏”字,意味着“不恕”的言行还没有体现在“形体”上。
虽然还没有体现在“形体”上,但是,在“形体”之中已经“藏”着“不恕”,所以,只要遇到外事外物,就会把“不恕”引发出来。
如果所“藏”的是“恶”,可以说“绑藏祸心”;如果所“藏”是“不恕”,则可以说“包藏祸根”。那么,“祸根”的“根”藏在“形体”的何处呢?
藏在“心”里。因为“形体”所发出的一言一行,都是由“心”支配,即使是藏不藏“不恕”于形体之中,也是由“心”支配。
“所藏乎己不恕”,是从“无诸己,而后非诸人”而来的,所说已经是“无诸己”的“根本”。如果“身心”之中“藏”有“非诸人”的根或种子,就难免“非诸人”。
身心“藏”这“不恕”,却能表现为“恕”,那如果不是“隐忍工夫”,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包藏祸心”了,
因此,君子修身、齐家、治国,绝不是仅仅从“身”的“谨言慎行”上去下功夫,而是要从“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上去下功夫。
【7】本我须识其本心,本心修养可成仁。仁心呈现言行里,必忠必恕无不真。
“忠恕”,均由“心”发出;“不忠不恕”,也不能说不是由“心”发出。不过,前者由“本心”而发出,不偏离正道;后者由外事外物使人偏离正道,诱发“私心”。
写到这里,我忽然明白了真一道子先生前几天指导我的话:“仁我,己我,自我,真我,本我;本我,真我,自我,己我,仁我。”
几乎人人都知“我”,但是,能知能见“本我”的却不多,经受启蒙,确认“人之初,性本善”,然后可以说这才知“本我”。
人生的修养之道,就是从确认“本我”而达到“仁我”之道。其中的“我”相当于“身”。“本我”是有“本心”而不知的状态,
“真我”是心地纯洁、真率无伪的状态,“自我”是明察自心自性的状态,“己我”是能守持本性的状态,“仁我”是“尽性达仁”的状态。
正因如此,所以,孔子对颜子所说得“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不是泛泛而论,而是给已达“己我”状态的颜子指出“向上一路”。
“本我”很容易被迷失,因为人们不经启蒙,恐怕连“本我”都不知到;即使是知到了,也非常容易被威逼或利诱所左右,因此而迷失“本我”。
所谓“本我”的迷失,其实就是“本心”的迷失。所谓“仁我”的达成,其实就是“仁心”的完善达到至善。
不管我们自己是否意识到自己的“本心”,“本心”都存在着,而且一直发挥着作用。在遇到外事外物的时候,“本心”就会因触动而发挥作用。
在没有遇到外事外物的时候,“本心”虽然没有妄动,但是,如果没有经受启蒙,那么,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的心究竟是“本心”还是“私心”,更谈不到“仁心”。
“所藏乎身”的,就是这个“心”。唯有此心修养为“仁心”,才能不为任何外事外物而妄动,当然也就不会有“不恕”的言行。
因此,“忠恕”是“仁心”在言行之中的自然呈现,不是自己所强制出来的,更不是他人所强制出来的。
忠,犹如血液出于心脏,四肢百赅无不到;恕,犹如心脏接收血液,点点滴滴无所拒。心跳一停,血液出入均停止。
前文说过:“为人君,止于仁。”治国之君,要“止于仁”,不是要等到“为人君”之后,而是要在“为人君”之前的修养基础上再继续下去。
【8】忠恕二字皆有心,恕字所重在行事。君子齐贤而任贤,不行傲慢妄言事。
关于“忠恕”,我们来看看先儒之说。《中庸》中有一句话:“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论语》中,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由此可知,虽然说“忠恕”二字不能完全涵盖孔子所传的道,但是,却可以用“忠恕”二字把孔子所传的道贯通起来。“忠恕”二字的重要,于此可见。
在《论语》中海油一段子贡向孔子请教的一段问答。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那么,在“忠恕”之中,是不是“恕”比“忠”更重要一些呢?这个问题,就好比问“‘呼’和‘吸’哪个更重要一些”一样,不难回答。
可是,为什么孔子在回答子贡问题的时候,单独把“恕”拿出来说呢?大概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子贡好方人”,也就是总喜欢评判别人的高低长短。
既然是评判别人的“高低长短”,也就意味着对“高”和“长”采取赞美的态度,而对“低”和“短”采取贬低的态度。
这种贬低态度,其实也就是“不恕”的一种表现。在正式进行奖惩、赏罚的时候,固然要奖赏那些应该奖赏的人,惩罚那些应该惩罚的人,但平时不要随意议论把人高低长短。
君子“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评判他人的高低长短,而且君子对人要一视同仁,决不可有傲慢他人之心。
当发现他人有“低处”或“短处”的时候,君子能帮助就帮助一下,即使不能帮助,也不敢有丝毫其实傲慢之心;
当发现他人有“低处”或“短处”的时候,君子如果看到他可以改变,应该当面告知,即使是对他的“短处”也应该是当面指出,而绝不可背后嘲讽贬驳。
如果是国君、大臣、家长,就更不能随便评判议论别人。对贤能之人,任用就好;对于其他人,使之通过教化而向善向上、各得其所、遵纪守法就好。
想一想,我们自己是不是往往不自觉地去评判他人的高低长短呢?“见贤”而不“思齐”,而只是赞美夸奖,不仅无益于己,也无益于人;
“见不贤”而不“内自省”,反而轻视、贬责、排斥、鄙视,那么,不仅无益于人、无益于家国,而且有害于人、有害于家国。
第二个原因是子贡所问的是“终身行之”,其中所侧重请教的是“行”的问题。“忠恕”二字虽然都“有心”,但“忠”侧重于“用心”,“恕”侧重于“行事”。
从“用心”来说,君子不能有丝毫“不忠”;从“行事”来说,君子也不能有丝毫“不恕”。常言道:“宰相肚里能撑船。”所说得不就是“恕道”吗?
【9】先儒解忠有不同,或从道解或从心。恕字或兼人与物,或仅推己以及人。
那么,先儒是怎么解释“忠恕”的呢?孔颖达先生说:“忠者,内尽于心;恕者,外不欺物。”这里的“内外”是从哪里说起的呢?就是从“所藏乎身”的“身”说起。
自身的肌肤包裹着的,称之为“内”;自身的肌肤之外的,称之为“外”。所谓“内尽于心”,就是自身肌肤之内的一切都要完全听从“心”的支配,
把“心”中的“善”,都通过身体落实到言行之中,而且不能被外事外物而放弃。比如应该劝谏的时候,虽然忠言逆耳,却不能不劝谏,否则可谓“不忠”。
“不忠”的行为,必然是“欺心”的行为。为何会“欺心”?因为内心清楚以“善心|”应该如何对待外事外物,却因为担心身体、名利、权位受到伤害,就把“善心”蒙蔽了。
朱子在《中庸》中说“尽己之谓忠”,在《论语》中说“尽己之心为忠” ,所不同的是“己”和“己之心”。两者之间有何不同?
从前面的“己我”和“仁我”来说,“己”犹如太极图中间的那条曲线,不能偏颇,不能停滞,运转于太极之中,对太极图来说,它无时无处不到,“尽己”方能“达道”。
所谓“尽己”,包括“尽我之心”和“尽我之身”。也就是说,不仅一言一行要无不合道,而且内心的一思一想也要无不合道。
因为《中庸》所传的是“达道”之“心法”,因此,朱子解“忠”,也是从“达道”来解。而《大学》、《论语》是从“正心”、“明德”而言,因此朱子从“心”来解。
“尽己之心”方能成就“仁心”,这是从“心”来说的。“己之心”能够既中且正、无私无妄,然后才能“己”也既中且正、无私无妄。这是从支配言行的“心”来说。
孔颖达先生的解释,也只是从支配言行的“心”上说,没有从兼言身心的“己”上说,但因“心”是“言行”之主宰,所以,也能兼用到“尽己”上。
以上我们所说的是对“忠”的解释。接下来我们说说“恕”。孔先生所谓“外不欺物”,是说我们的身心对他人、对一切外物,都不欺骗、欺侮、欺凌。
这个解释,是人对他人、外物而言的,不仅仅是对他人而言。朱子在《中庸》中说“推己之谓恕”,这是与孔先生的解释相似的。
这种解释,可以用张横渠先生《西铭》中所说的“民,吾同胞;物,吾与也”来理解。也就是说,《中庸》从“道”来说,因此,不仅要说如何待人,而且要说如何待物。
朱子在《论语》中说“推己及人为恕”,这里只说到了“及人”,而没有说“及物”,这是从人际之道、家国之道而言的。
任何人,任何家,任何国,都不能不“消费”那些“物”,只要能“爱惜”而不“浪费”就好,能不因为人类自我的奢侈享受而暴殄天物就好;
但是,任何一个“人”,无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都不能成为被“消费”的人,而且还必须清楚,这各“人”是自己的同胞。
孟子说过:“仁民而爱物。”能够“爱物”者,未必能“仁民”;能够“仁民”者,必然能“爱物”。按照中医之说,天下无物不可入药,贵在用得恰到好处。
同样道理,天地之间,没有无用之人,贵在各尽其能、各得其所。人与人之间,则贵在“先觉觉后觉”、“中也养不中,才也养不才”。
【10】吾侪学习君子道,可以此道劝勉人。切莫求全而责备,当使不及能及人。
所谓“藏乎身不恕”,意思是一个人的身心都有所“不恕”,有的人自己清楚这一点,有的人则不清楚。不管我们现在清楚与否,既然学习《大学》了,就应该反躬自问。
朱子说:“君子之治人,治其不及人者使及人而已。将欲治人,必先治己。故以忠恕自治。”前一句所说的是“恕道”,后一句所说的是“忠道”。从“恕道”而言,能“治人”的“君子”,固然有“过人之处”,但是,不能因有“过人之处”就怠慢、轻视、强求他人。
我们学习圣贤君子之道,不是为了使自己名利双收,不是为了使自己有权有势,不是为了使自己幸福快乐,不是为了使自己长生不老,不是为了使自己成为仙真圣佛。
那么,我们学习圣贤君子之道是为了什么?为了使自己明“人”之心、见“人”之性、知“天”之命、尽“人”之事、修“人”之道。
“君子谋道不谋食”,所谋的只是自己身心是否合道,是天下如何遵道,从而使自我身心合道,使国泰民安,使天下太平。
因此,有人“不及人”,那么,君子就应该教之导之,而使之“及人”;即使再三教导而不能使之“及人”,也只是“不用”,而不是鄙视、排斥。
其次,在天地人间,不仅有先后长幼之别,而且有资质禀赋之异,还有术业专攻之分,所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再者,常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因此,我们学习圣贤君子是应该的,用圣贤君子之道来互相勉励是应该的,若用圣贤作为标准,去责备他人,就大错特错了。
所以,周公说:“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也就是说,君主用人的时候,如果故旧大臣没有很大的问题,就不要轻易抛弃。不要对一个人求全责备。
所以,孔子说:“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
意思是说,君子是容易一起共事却难以被取悦的。即使有人想要取悦君子,只要不符合正道,君子就不会被取悦。但是,在君子差使别人做事的时候,能器重而得当。
至于小人,就难以一起共事了,却很容易被取悦,即使是要取悦他的时候不符合正道,他也能被取悦;可是,在他使唤人的时候,却会求全责备。
君子之所以能成为君子,就在于“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责诸人”,就在于“自诚”、“自敬”、“自修”、“自正”,能“明明德”而后“亲民”或“新民”。
所以,我们学习圣贤君子之道,就需要像朱子所说的那样,“将欲治人,必先治己”;既能“治己”,而又能“恕人”。
刻薄者难以相处,得理不让人者难以安宁。有仁心者,必然不忍伤害他人;动辄责备他人者,必然心中只有自己而没有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