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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故治国在齐其家。
上次,我们学了“所藏乎身不恕”,今天我们继续学习“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故治国在齐其家。”小标题继续按序排列。
【11】自己有善成君子,期人向善不责人。有过则改则向善,君子不存责罚心。
所谓“所藏乎身不恕”,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如果内心有“不恕”,就会从言行上体现出来,“身”是“心”与“言行”之间的中介。
我已经遇到过几位朋友问我这样一个问题:“我总是好发脾气,控制不住自己,一看到什么不顺眼的人和事,就忍不住发火,发火以后又后悔,怎么办?”
“好发脾气”、容易“发火”,其性质就属于“不恕”。其关键问题,在于心中只有自己、自己的标准,而没有别人,或者没有把别人放在心上。
因为别人之善不如我,我不想使之向善则是“不仁”,我有歧视排斥之心则是“不恕”;因为别人有不善,我不想使之向善则是“不仁”,我只想去责备、惩罚则是“不恕”。
《大学》的前面说:“有诸己,而后可以求诸人;无诸己,而后可以责诸人。”我们就从这两句话来说一说。
“有诸己”了,这很好;如果我们因此而“求诸人”,也不错;如果“有诸己”了,就认为自己有了教训、评判、强迫他人的资本,那就是“不恕”。
“无诸己”了,这很好;如果我们因此而“责诸人”,也不错;如果“无诸己”了,就责难那些没有做到这一点的人,那就是“不恕”。
“可以求诸人”,“可以则诸人”,其中的“可以”是两个词。“可”相当于我们现在所说的“可以”,“以”是“因此”、“凭借这一点”之义。
不要把“可”与“能”、“必须”等同起来。“有诸己”只是“求诸人”的必要前提,“无诸己”也只是“责诸人”的必要前提;
但是,不能说“有诸己”了,就能“求诸人”,就必须“求诸人”。我们不能说:“我有仁让之心了,大家就必须也要有,谁不仁让就要受责罚。”
不能说“无诸己”了,就能“责诸人”,就必须“责诸人”。我们不能说:“我没有贪戾之心了,大家就必须也要没有贪戾之心,否则就要受责罚。”
因此,君子可以期望别人是君子,不能要求别人必须成为君子。如果说“有诸己”是“明明德”,那么,“求诸人”则是“亲民”或“新民”。
君子必须要求自己无贪戾之心,在其位的时候,也可以根据礼法去责罚那些贪戾之人,不能把责罚当作使人无贪戾之心的主要手段。
如果说“无诸己”是“自正”,那么,“责诸人”则是“正人”。怎么“正人”?孔子说过:“子为政,焉用杀?”意思是说,想要使人正,不可有杀伐、责罚之心。
一国之君相,自身能正,然后自然有威信,然后能有政令之正,能有教化之正;如果一国之君相心中所存的全是责罚、杀伐之念,自身已经不正,那么,政令和教化岂能正呢?
或许有人会说:“难道治国就不需要行政、法律、军事吗?”我所理解的孔子、孟子之意是,有自身之正、政教之正,可以有行政、法律、军事而用不到,这是“王道”;
如果没有自身之正、政教之正,要凭借行政、法律、军事而维护国家的安定,或者要凭借行政、法律、军事而维护国家的安定,而以“政教之正”作为辅助,便是“霸道”。
尧舜仁政,无杀伐、责罚之心,但是,却有杀伐、责罚之事,不是尧舜不仁不恕,因为人犯天条便是自作孽,有天杀天罚而由人间君主执行。
“汤武革命”,是杀伐、责罚之事,但汤武不是出于杀伐、责罚之心,承天之命而救民于水火,虽有杀伐、责罚之事,而不失其仁恕之心。
所谓“不恕”,看起来好像只不过是不够宽容,不能原谅他人的过错、不足,还不至于责罚、杀伐;但是,责罚、杀伐之事却是以此为根由。
如果为君不恕,则伤及臣民;如果为人不恕,则伤及身边之人。如果不恕,则不鞥齐家、治国,更谈不到平天下,因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
【12】说文无喻而有谕,今人用喻不用谕。俞是水中独木舟,喻有日照拂晓义。
所谓“未之有”,就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为什么自古以来没有过这样的事呢?理解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喻”字之义。
古人的传注都是用“晓”来解释“喻”。《说文解字》中却没有“喻”字,只有“谕”字,现在,我们都使用“喻”字而不用“谕”字了。
《说文》:“谕,告也。从言,俞声。”段玉裁先生说:“凡晓谕人者,皆举其所易明也。《周礼·掌交》注曰:‘谕,告晓也。’晓之曰谕,其人因言而晓亦曰谕。谕或作喻。”
这也就是说,“谕”和“喻”的意思完全相同,那么,我们也就可以用这里对“谕”字的解释来理解“喻”字之义。
“谕”字“从言”,是从“口中所出之言”来说的;“喻”字“从口”,是从“言出之于口”来说的,所以,两者都是从“以口而言”来说的。
为什么注释中有“告”、“晓”的区别呢?所谓“告”,就是段先生所说“晓之”,意思是说,告诉别人而使之知晓,犹如日出能照得天下明亮;
所谓“晓”,就是段先生所说“其人因言而晓”,意思是说,某个人听到看到别人所说的话之后,自己把问题弄明白了,犹如因为有太阳而能够看清楚要看的东西了。
这也就是说,“喻”字包括两个方面的意思,一个是说话的人想要使别人明白,另一个是一个人看到别人说的话而明白了。
可是,为什么“喻”字用“俞”字作为表声之象呢?弄明白了“俞”字之义,我们也就很容易明白“喻”字为什么会有“告晓”之义了。
《说文》:“俞,空中木为舟也。从亼【集】,从舟,从巜(快)。巜,水也。”意思是说,“俞”是一种“舟”,亦即“独木舟”,是把一根中间有空的木头制作出来的船。
段玉裁先生说,这是最早出现的舟,后来,人们开始把一根木头的中间挖空而制作成船。前者来自自然,后者来自人工。
无论是自然而成,还是人工作成,“俞”都是“舟”,所以,“从舟”是关系到“俞”字之本义的解释。
“俞”字之中的“月”字,是从“舟”字变形而来。如今,汉字之中的“月”,有的确实是来自“月”,有的是来自“肉”,有的是来自“舟”。
“从亼【集】”是什么意思呢?《说文》说:“亼,三合也。从人一,象三合之形。读若集。”也就是说,这是一个象形字,而不是一个会意字。
何谓“三合”?就像一个三角形△那样,三条边好无缝隙地合在一起,这应该是独木舟的形状,所以,虽然说“读若集”,却与“集”之义没有任何关联。
“俞”字“从舟”,是从类属而言;“从亼”,是从形状而言;“从巜”,则是从其用处而言。“巜”是水流深广而且通畅有序之义。
这么说来,“俞”字之义,也就是说,是指独木舟,是用来渡水的独木舟,可以使人从此地到彼地、从此岸到彼岸的独木舟。
由此而言,“喻”或者“谕”,就是通过口中之言而使人从不明白到明白,或者是凭借别人口中之言而使自己从不明白到明白。
【13】意诚心正为修身,身如舟船以渡人。言行教化及政令,存心不恕便违仁。
明白了“喻”字之义,我们接下来再看“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这句话的意思。
“齐家”、“治国”都需要以“身修”,分开来说,“齐家”还要有“家教”,“国治”还要有“政令”。
贯穿在“修身”、“齐家”、“治国”以及“平天下”之中的是什么?是“人”。“修身”是一人之事,“齐家”关乎家人,“治国”关乎国人,“平天下”关乎人人。
人不学习,不知道义。知道义在自身之心,然后能指何谓“德”;修养其心而言行有德,然后谓之“明德”;能自身“明德”,而且能是人人“明德”,然后谓之“明明德”。
身、家、国、天下,人之数目不同,但是,人与人之间赖以相通的是“心”。“私心”是造成人心隔阂之物,唯有“正心”才是人心无不相通。
身之修,家之齐,国之治,天下之平,赖以达到的是“德”。生而为人,却不知人心与禽兽之心有何不同,却不知人性之善,那么,纵然长寿,也只是愚昧的一生;
家人没有善正之教,则家人难以向善成正,“家齐”便是空谈;国人没有善正之教,没有仁爱之政,“国治”也绝不可能。
《大学》前文说过:“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我们的“身”就好比是独木舟,我们的言行就好比是用独木舟渡水的行为。
每个人的“修身”,就是要使自己“意诚”、“心正”。“意诚”、“心正”,犹如独木舟自身没有任何问题;“身修”犹如自身已经渡过了。
“修身”是凭借自身言行而自渡渡人,“齐家”、“治国”、“平天下”,自身之言行固然最重要,却不能仅仅凭借自身的言行。
所谓“教化”、“政令”,都是自身之言行的延伸与扩大,当教化、政令既诚且正的时候,相当于有越来越多的“独木舟”可以自渡渡人了。
所谓“所藏乎身不恕”,也就意味着自身之意不诚、自身之心不正,犹如独木舟本身就有严重问题,即使自身想要渡水都是冒险行为,恐怕没人再敢乘坐这样的船渡水。
自身之言行不诚不正,家国之教化、政令不诚不正,不仅不可能由此而使人既诚且正,还会造成越来越多的人不诚不正。
在人人都需要渡水,而用来渡水的众多船只却不安全的时候,不要说家齐、国治、天下平,即使能避免灾难发生都不可能。
一个人期望他人能对自己“恕”,而自己的的言行、教化、政令却“不恕”,那也就是“其所令反其所好”,其结果当然也就是“而民不从”。
“不恕”,阻碍着人心相通,阻碍着品德的修养,因此,“所藏乎身不恕”,就阻碍明明德于家、国、天下,就不可能身修、家齐、国治、天下平。
虽然说“不恕”不如“仁让”之善,也不如“贪戾”之恶,但是,既然“不恕”已经违背了“仁让”之道,是趋向“贪戾”的开端,那就不容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