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群友好!我们的讲座增加“国学经典诸子百家”“禅宗见性与少林禅武”两个群,欢迎朋友们来一起学习经典。今晚的讲座稿已经发到我QQ空间。
五、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故治国在齐其家。
前两次,我们学了“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今天我们继续学习“未之有也。故治国在齐其家。”小标题继续按序排列。
【14】经典不说不会有,而是称为未之有。前者是从理论说,后以史实为入口。
为什么说“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会“未之有”呢?如果说“不会有”,意味着“不会有”是“推论”,是从“理论”上说的。
这里说的是“未之有”,意思是“未有之”,意味着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这是从“史实”来说,而不是从“理论”上说。
从“史实”来说,和从“理论”来说,两者有什么区别呢?首先,从“史实”来说,其中有对前人、祖先的尊重,有自我的谦逊;从“理论”上说,体现不出来这些。
其次,从“史实”来说,是侧重于借鉴历史的经验教训,稳妥前行,而不刻意追求创新,更不会用自己的一生或国家百姓充当试验品。从“理论”上说、,就必须进行试验。
再次,从“史实”来说,并不是模仿历史,而是像司马迁先生所说的那样:“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即遵循道义和规矩。从“理论”上说,则只重“人造”。
诚然,历史事实未必能证明现在和未来,不过,这个想法是从短暂的、具体的“成败”来说,而不是从“道义”的角度来说。
也就是说,历史上成功的事件,未必就是正确的,更未必是符合道义的。王莽、曹操篡权“成功”了,仍然是奸佞;元代、清代是历史事实,却不能算是中华历史“正统”。
“以成败论英雄”,“成者王侯败者贼”,这是“小人之道”的说法。君子之道,不从成败而言,但从道义而论,即“惟义所适”、“义之与比”;
是“当仁不让”、“见义勇为”,而不是“当利不让”、“见成而为”;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是“言不必信,行不必果”,而不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从“史实”来说,最关键的是遵“道义”,其次才是“以史为鉴”。比如,直接遵循尧舜之规矩而修身、治国,是遵“道义”;免蹈桀纣覆辙,是“以史为鉴”。
满清衰落之后,国人、中华民族面临的不是“能不能安定”的问题,而是“生死存亡”的问题,犹如只有祖孙二人在家,却要抵御院子里的群狼。
当时,中华民族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危险、复杂的困境,“自救”成为当务之急。如何“自救”?一开始还是要“师夷之长技以制夷”,可是,后来逐渐改变。
改变成什么了?改变为“师夷以自救”,改变为“联夷以自救”,改变为“学夷以自成”。夷狄之所以是夷狄,就是因为重利不重义,
因此,“师夷”、“联夷”、“学夷”,所遗弃的都是“道义”,而所重视的都是“私利”。即使是倡导“大公无私”,也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成就“大私”。
在此情况下,即使是“以史为鉴”的地位也极大的降低了,甚至变质变味了,“通鉴”不再是为了“资治”,有段时间中华的历史都成了“万恶的旧社会”、“吃人的历史”。
于是,“从‘史实’来说”,很快被“从‘理论’来说”所取代。道学、理学、心学被“哲学”所取代,“道理”被“主义”、“思想”、“理论”所取代。
我们经受了多年这样的教育,所以,在刚刚接触中华文化的时候,在刚刚学习中华经典的时候,往往不自觉地“从‘理论’上说”,而怀疑“从‘史实’上说”。
在此情况下,学习中华经典最容易出现的几个问题是:用“理论”去衡量经典、把经典变成“理论”,让经典为“理论”作注、结合“理论”解释经典。
固然,在“道义”的前提下,“史实”和“理论”都不可或缺,但是,也需要注意,“史实”与“理论”都有是否符合“道义”之别。
【15】内心不恕恕无本,言行必然无真恕。内外一致尚可原,阴险奸诈则可恶。
“所藏乎身不恕”,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内心“不恕”,言行也“不恕”,可谓“内外皆不恕”;另一种是内心“不恕”,言行却好像是“恕”,可谓“内不恕而外如恕”。
可是,这里所强调的是“内心无不恕”。这个标准不算高,因为即使是一个内心计较名利、患得患失的人,只要能“推己及人”,也不至于“内心不恕”。
如果内心只有自己,而没有别人,根本不在乎是否影响、损害、危及他人,那就恐怕真的难以避免“不恕”了。
所以,避免“不恕”的关键,在于“推己及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孟子说:“《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
孟子引用的《诗经》诗句,意思是说,一个男人能成为妻子愿意效法的表率,进而能成为兄弟愿意效法的表率,凭借这一点就可以齐家、治国。
孟子引申说,这句诗所说的道理,就是把自己的心推及到别人之身心而已。齐家需要教育,治国还需要政令,政教合于人心,才能使人明晓而效法。
我这里为什么使用“明晓而效法”?因为华夏之政教(指经典所载,非指历史所有),本来就是天理、人情兼顾相通的政教,是“人同此心”的那个“心”。
《诗经》所说的是“所藏乎身恕而能喻诸人”的情况,孟子所说的,“推恩足以保四海”也是如此,“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则是“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
“内心无不恕”,然后言行、政教即使不能完全做到“无不恕”,也能“保四海”。这里所使用的是“保”,不是“安定”,因为能“恕”则可“保”,能“忠”方能“安定”。
所谓“乱世用重典”,也就是说用“严刑峻法”来“保四海”。“重典”、“严刑峻法”是“不恕”的体现,有一时之疗效,却毫无“固本培元”之功,终究是“饮鸩止渴”。
如果父母是为了子女好,一般情况下不忍心责罚,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责罚了,子女或许当时不明白,却会有明白的时候。
如果父母是为了自己的名利得失,凭借责罚的方式让子女服从,恐怕子女能一时服从,却不可能心服口服。这是自己内心不恕,言行也不恕,无法使人明晓道理。
一家之人,互相之间,谁也不原谅谁的错误或不足,乃至心里只有自己而没有别人,这个家庭可想而知不会和睦。不过,“互相之间”要从自己做起,不能要求别人“恕”而自己“不恕”;不能责备别人“不恕”,否则自己的这种责备本身就是“不恕”。
如果在君位之人内心不恕,为“保四海”而责罚惩治贪官污吏,而教化与政令不善不正,那么,只能“保”得一时,而不能“安定”。
惟有庶民能“安定”,才能家国安定;庶民不“安定”,持续不改,家国终究难以“保”住。唯有教化以善道,唯有政令合正道,才能庶民“安定”。
难道家国之中有违法犯罪的人就不责罚了吗?当然不能。治国者、执法者不能废法乱政,但内心不能“不恕”,这个道理我们上次就说过了,不再赘述。
为什么会有“内不恕而外如恕”的情况呢?因为有时候内心本来“不恕”,却不想从言行上表现出来,或者是忍耐,或者是假装。
忍耐,是自己明知不应该发泄,所以强迫自己不发泄出来;假装,是自己仍然耿耿于怀,却为了达到某个目,不仅不发泄,反而表现得非常宽容大度。
能忍耐比不顾一切地发泄好一些,如果自己不能化解开,那么,不是因为忍耐而自我伤害,就是在忍无可忍的时候爆发而伤害更大。
忍耐虽然有所不足,但毕竟还不坏良心;伪装虽然一时之间不伤和气,却是败坏良心的做法,严重的时候可谓虚伪狡诈、阴险狠毒。
【16】情欲利害蔽良知,执一求急生不恕。自身不恕是昏昏,使人昭昭岂有路?
为何会有“所藏乎身不恕”呢?大概有三种情况,第一,因为好恶、利害、得失之心蒙蔽了良心、良知,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比如,家人把我所喜欢的东西拿走了、弄丢了、损坏了,在此情况下,如果我因此而埋怨家人,不惜伤害家人的感情,则是因物而伤人,这就是“不恕”的体现。
比如,当权者因为痛恨危害其权利的人,就使用严刑峻法,必欲“斩草除根”、“除恶务尽”,甚至“宁可错杀三千,不许放过一个”,这就是“不恕”的体现。
第二,执中无权,举一废百,必生不恕。孟子说:“子莫执中,执中为近之。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
意思是说,“子莫”这个人能够“执中”,就好比能紧紧守住太极图中那条中线,而不承认两侧的阴阳,换句话说,就是根据一个标准“一刀切”。
能做到“执中”,看起来很接近正道,但是,如果仅仅守住“中”,而不知权变,相当于把太极图看作是一个静止不动的图,那条中线当然也就固定在一个位置不动;
如此一来,也就成了所谓“知其一而不知其余”,也就成了所谓“执中无权”、“举一废百”、“挂一漏万”。这种情况,貌似近于正道、说一不二,其实是有害于道。
为何有害于道?因为道无时不在、无处不在,自然而然、无为无不为;因为虽然道统摄万物,然而“万物各有一太极”;因为“物之不齐,物之情也”,人之不同,也是必然。
我们都明白,要求人人都是圣贤,那是绝不可能的;要求人人都是君子,也是不可能的;即使要求人人都必须学习圣贤之道、君子之道,都是不可能的。
同样是学习圣贤君子之道,同样是跟随一个老师学习,“考试”的时候要求人人都得到满分,要求人人的答案都完全与标准答案相同,不可能。
所以,无论是齐家还是治国,都不是让家人、国人达到同一个标准,而是通过教化、政令使家人、国人尽最大可能顺着正道,向正确的方向迈进。
与其责备中华民族自从孔子、孟子之后两千多年没有出圣人、圣王,不如致力于自身所处的时代遵循圣王之道前行;责备祖先,责备历史,便是不恕。
与其责备最近数百年西方列强把人类社会带上了夷狄之路,不如致力于自身所在的国家能够“修齐治平”而回归华夏之道,从霸道走上王道,从王道达成仁政。
与其责备贪官污吏众多、奢侈享受成风、道德滑坡严重、人际关系淡漠,不如致力于自己“修齐治平”,从事使自己、家人、朋友、学生、周围的人走上君子之道。
攀比他人,没有出息;怨天尤人,无济于事;随波逐流,不负责任。愚公不愚,移山不止;智叟不智,背井离乡。
第三,急于求成,期望过高,常生不恕。季节不到,果蔬五谷不能收获,若是急于收获,此为操之过急;工夫不到,不能提前成功,若是急于成功,此为急于求成、求功心切。
父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如果明白“成龙、成凤”乃是从“德行”上说,而不是从“权位名利”上说,那么,父母一般不会因子女未成“龙凤”而生“不恕”之心。
如果父母把成“龙凤”理解为一定要得到他们自己预定的“权位名利”高度,那么,恐怕没有几个父母能避免因子女而生“不恕”之心。
子女想要凭借父母而获得超过同类之人的东西,而不是想通过自己的尽心尽力、尽职尽责自然得到,那么,没有几个子女会避免因父母不如人而生“不恕”之心。
在君位之人,不反思自身德行以及政教得失,则常常会抱怨臣子不忠不敬、贪官污吏丛生。在臣位之人,不反思自身之贤与不肖,探求利欲,则常常上怨其君、下责其民。
为何会自古至今“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着,未之有”呢?孟子说:“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
自身能忠能恕,然后可以使人也明晓忠恕之道而行之,这就是“以其昭昭,使人昭昭”的“贤者”做法。自身昭昭是自明,使人昭昭是使人自明。自明则能照人照物。
自身不忠不恕,却要求别人能忠能恕,便是“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如此“南辕北辙”、“背道而驰”,能达到目的者,当然自古至今“未之有也”。
【17】治国在于齐其家,齐家章里说三次。首说宗旨再阐发,后用诗经以证之。
在“齐家章”的短短三百余字里面,前后出现了三次“治国在齐其家”的相似说法,为什么如此不避重复呢?因为这三次出现,所体现的含义是不尽相同的。
第一次是开头就提出来。“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於国。”这是点明“治国在齐其家”的宗旨。
什么宗旨?总地来说,是以教家人之道,去教国人;从反面来说,是不能教家人,则无法教国人;从正面来说,君子在家能“齐家”,也就是教化国人的典范与表率。
教家人也好,教国人也罢,所教的是什么呢?“孝者,所以事君也;弟【悌】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
教家人之道,是“孝悌慈”三者。“孝”是子女待父母之义,“悌”是兄弟姐妹相待之义,“慈”是父母待子女之义。
教国人教的是什么?首先是以“孝悌慈”之义去教每家之人,进而把在家的“孝悌慈”之义推及在国的“事君”、“事长”、“使众”之道。
在家之义,在国之道,两者之理是一个,这是从其相同之处来说。相同之处何在?“《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由其心之诚而求保赤子而已。
两者之理虽然相同,但是,毕竟在家和在国有所不同,这是“理一分殊”。既然“分殊”,怎么解决?“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也就是说从在家之义推及在国之道。
第二次是先分几个层次来说,最后再总结出“故治国在齐其家”。第一层:“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
其中从“一家”说到“一国”,也就是从“一家”之“教”说到“一国”之风气;从“一人”说到“一国”,是说一人之作用、国君之政教。最后总结一句“其机如此”。
第二层:“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前者是从政令而言,后者是从教化而言,两句都是说政教对于家国的效验。
第三层:“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这是从家国之教化来说,从“史实”上的尧舜、桀纣来说明教化之道。
第四层:“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这是从一国之政令上来说,政令不发之于诚善之心,必然违背庶民之心,导致庶民不服从。庶民不服从,则国乱。
第五层:“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这是君子待人、国君待臣的原则。
第六层:“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这是从政教来说,既包括齐家之道,也包括治国之道,政教要行于家国,就需要在家在国必诚必恕。
最后小结:“故治国在齐其家。”治国必须通过“家”有“齐家”之道来落实;能“齐家”之人,必须通过“修身”来落实。治国必以任贤而行政教,而后能国治。
第三次也是先分几层来说,而最后总结,与第二次不同的是,这里是通过三次引用《诗经》语句,再加以简单说明,可谓“以经传道”。对此,我们下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