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友好!讲座增加“逐鹿☆墨兰阁”、“舍人书轩湖北总社”两个群。“仁义礼智信群”因有事暂停一次。今晚参与的群共116个。欢迎朋友们来共学经典。
十一、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也;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过也。好(音浩)人之所恶(音物),恶(音物)人之所好(音浩),是谓拂人之性,菑【音灾】必逮(音待)夫(音扶)身。
【1】举荐贤人须有位,如何任贤不由己。但有举荐贤者心,结果由命莫强取。
“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也”,要理解这一句,需要从“命”字入手。先儒郑玄先生说:“命,读为‘慢’,声之误也。”从此开始,后世几乎都认为“命”是“慢”之误。程子臆断说:“当作‘怠’”,又从“声之误”看作是“形之误”了。
追根溯源,最先说是“误”的是郑玄先生,然而,我们不知郑先生究竟是有所依据,还是出于臆断。如果有所依据,我们就不必怀疑,可是,郑先生没有说任何依据,应该说是臆断。郑先生的臆断又引出了程子的臆断。
若读作“慢”或“怠”,当然能讲出一番道理。孔颖达先生疏:“此谓凡庸小人,见此贤人而不能举进于君。假设举之,又不能使在其己之贤,是为慢也。谓轻慢于举人也。”这是说,见到有贤人就不能不举荐,不能不让所举荐的人在自己地位之上,否则就是轻慢。
若直接按“命”这个字来理解,可以包括以上这个涵义,而又不仅仅是这个涵义。再者,还需要注意其中的两个“能”字。如果按照上面的理解,那么,可以直接说“见贤而不举,举之而不先,慢也”,根本不需要用两个“能”字。
所谓“见贤而不能举”是“命”,意味着“见贤就应该举”,可是,有时“不能举”,就像太史公司马迁受刑之后“不能举贤”一样。举荐贤人是应该的,但是,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举荐贤人,地位卑微之人,即使“见贤”也没有能力举荐,这是“天命”问题。
所谓“举而不能先”是“命”,意味着举荐贤人的时候,应该不在乎贤人会在自己地位之上,然而,自己所举荐的人也可能会被安排在自己地位之下。须知,臣子可以举荐贤人,却不能保证贤人必然被任用,更不能决定其地位高低。
妒贤嫉能之人,因为贤能妨碍他谋求私利私欲,所以,即使是已经在位的贤能之人都会遭到他们的排斥甚至迫害,当然不会再去举荐贤能之人。学习君子之道的人,能够“见贤思齐”;唯有得位的君子,才能向其上级举荐贤人。
固然,有能力、有资格、有机会举荐贤人却不举荐,这是一种怠慢;虽然举荐了贤人,却唯恐贤人地位超越了自己,这就不仅仅是怠慢了,而是狭隘自私,甚至可以说是妒忌。由此来说,还是应该直接按“命”字理解比较好。
另外,郑先生认为“命”是“慢”字之误,朱子认为是“怠”字之误,在没有依据的情况下就这么怀疑,那么,在读经的时候,容易导致人们在遇到自己不解的时候,或者自认为解释不通的时候,就认为经典有错误,这是不可取的一种做法。
程子就不完全接受《礼记》之中的《大学》原文,因而对《大学》作了改动;朱子的改动更大,而且还自己增加了一段“格物”的内容。我们尊重程子和朱子,但是,这样轻易改动原文的做法却不应该提倡。
【2】见到不善不能退,或者退之而不远,如此必然生祸害,修身任贤方可免。
“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过也。”这一句很容易理解。意思是说,见到有不善之人,如果不能把他们“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这是“见不善而不能退”;如果对不善之人还存有姑息之心,因而不能做到把他们驱逐的远方去,这是“退而不能远”。
以上两种做法,都是个人所能决定的。这个“个人”是谁呢?是“君”或者是“上级”。“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之中,既然是“举”,也就是“从下往上推荐”,所以,那是“下级”或“臣子”之事,“举荐”是个人之事,而“决定”却是“君”或“上级”之事。
那些妒贤嫉能之人,既然是危害国家、危害百姓的,那就不能不“迸诸四夷”,否则,就好比是让毒蛇猛兽与人居住在一起,或者是让毒蛇猛兽在城镇乡村附近不知何时就危害到人们,如果这样,等到有人已经受到毒蛇猛兽之害,则悔之晚矣。
所以,“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也就意味着“君子而未仁”。“仁”是君子之心,“义”为君子之行。“能爱人,能恶(音物)人”,都是“仁心”的体现,但是,惟有能够爱善人、恶恶(音物饿)人,才是“仁义”。
我们读到这句话的时候,可能都会认为应该把不善之人远远地驱逐出去,可是,古往今来,却有许多人没有这么做,终究导致奸臣当道而祸国殃民,究竟是为什么呢?我们这些读经的人读过之后,能不能避免历史上的这种悲剧重演呢?
不善之人,如果是直接表现为不善,那就很容易识别。但是,并非容易识别就会让人远离他们,因为他们会用利益或欲望来诱惑人,人们一旦贪图利益或欲望,就难以避免与之同流合污。万一已经成为同伙再想离开,又会被用威胁的方式强留。
最难以识别的是,既包藏祸心,又善于心计的伪善者,比如像田常、王莽、曹操、秦桧之类的人。我们现在知到他们是奸佞或奸诈之徒,可是,当我们遇到这类人的时候,如果没有足够的修养,仍然很难识别出来。
君子“退不善”,不是因为个人的利害,不是出于个人的好恶,而是因为“不善”之人对众人、对国家的危害,出于“人人所同之好恶”。如果对他人的利益有害,人们还容易“退之”;如果蛊惑人心,使人心偏离正道,就难以“退之”了。
“退不善”的根本,在于自身的修养。修养到不受“忿懥(音志)”、“恐惧”、“好乐”、“忧患”,或者说不受个人好恶、个人利害所左右,永远能保持“心正”,然后,能识别“不善”的奸佞、奸诈之徒。
“退不善”的方法,则需要通过行政处罚、法律惩罚。当然,等到这个时候,就是已经造成危害之后的事情了,相当于“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只有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注重“任贤”,才能最大可能地避免造成危害,此即所谓“不治已病治未病”、“防患于未然”。
【3】人之初而性本善,依性治国顺人心。政令教化及法度,由此国治方可臻。
“任贤”、“去恶”,是君主之事;“举贤”、“远不善”,是臣子之事。二事不同,表现为礼;其相同之处在于皆为行道安民,表现为义。“任贤”与“去恶”,“举善”与“远不善”,各是两方面,其实,则是“任贤”与“举善”而已。
能“任贤”,则必能“去恶”;能“举善”,则必能“远不善”。因为若不能“去恶”,则虽有贤者也难以行道;若不能“远不善”,则虽有善者也难以久存,更不能达于“至善”。这就好比“人性善”,不是人生来之性就有“善”与“不善”。
一旦偏离了“善”,便有了“不善”。犹如“天理”与“人欲”,不是人生来就既有“天理”,也有“人欲”,而是本来只有“天理”,一旦偏离了“天理”,“人欲”也就出来了。从“阴阳中”三者来说,一旦偏离了“中”,便非阴即阳。
所谓“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所说的都是“人人相同之好恶”,而不是一部人的“好恶”。即使是绝大多数人的“好恶”,也不是这里所说的“好恶”。任何人在没有受到任何外在影响的时候,必然是“好善”而“恶恶(音物饿)”。
这是从“人之性”而言的。“人之性”本来就“善”,因此人人无不“好善”,人人无不“恶恶”。所以说,如果所“好”的是“人之所恶”,所“恶”的是“人之所好”,这种做法就是“拂人之性”,而不是说“拂人之情”。
《说文解字》说:“拂,过击也。从手,弗声。许锴曰:‘击而过之也。’”由此来说,“拂”是“伸手用力拍打”,然后引申出“违背”、“不顺从”之义。“拂人之性”,也就是“违背所有人的善性”。
如果把所谓“人之所恶”理解为“对失去荣誉、财物、权力、地位、生命的厌恶”,那么,“人之所好”也就是“对荣誉、财物、权力、地位、生命的喜好”了。这是“人之常情”,不是错误。但是,这不是古今中外所有人的本性。
国君不能不顾“人之常情”,而且还要通过政令、教化、法度加以保障,但是,这却不应该是国君的根本标准和最高标准,否则,纵然不是“媚俗”,也容易使“民免而无耻”。因为这会使百姓失去“恻隐之心”、“辞让之心”、“羞恶之心”、“是非之心”。
要使民“有耻且格”,要达到“国泰民安”,就要从“不拂人之性”去制定政令、法度,施行教化。也就是从“人人之所好”的“善”、“人人之所恶(音物)”的“恶(音饿)”出发,否则,也就会“菑必逮夫身”。
【4】田满荒草则是菑,无粮则使民饥饿。国君政教违人性,使人不辨善与恶。
“菑必逮夫身”的“菑”字,朱子说是“古灾字”,而郑玄先生只说“菑音哉”,孔颖达先生也没有用“灾”作注解,因此,这个字需要我们认真对待。表示“灾”的字,除了“菑”之外,还有“災”、“烖”,严格来说,三者不是“异体字”。
所谓“异体字”,是字形不同而字义无不同的字,比如“雜”、“雑”、“襍”就属于“异体字”。可是,从字的构成之象来看,“灾”字是表示火烧房屋,“災”字表示水火灾难,“烖”字表示战火灾难,而“菑”则表示田地荒芜。
《说文解字》说:“菑,不耕田也。”另外,有人说应当是“才耕田”或“反耕田”。所谓“才耕田”是指刚刚开垦出来可以耕种的田地,所谓“反耕田”是指耕田种植了一年之后又成为荒地。从字象来说,后两者都是从“不耕田”引申出来的。
不过,“不耕田”既然称之为“田”,也就意味着曾经开垦过;既然是“不耕”也就是不再耕种,而又长满了荒草。这个意思与“反耕田”之义相同,而且与“菑必逮夫身”的“菑”字之义相符。我们可以据此来理解这句话。
这个“菑”字之义,与“灾”、“災”、“烖”都不同,看起来似乎“灾情”不如后面三个字严重,但是,耕地长满了荒草,也就意味着没有粮食可吃了,只能忍饥挨饿。“菑必逮夫身”的“菑”字,固然不是指没有粮食吃,而是“茅塞其心”。
由此我们想到了孟子的一段话:“山径之蹊间(音漆件)介然,用之而成路;为间(音围件)不用,则茅塞(音涩)之矣。今茅塞子之心矣。”意思是说,山中小径上有人们暂时走过的足迹,人们继续走下去就能成为道路;如果有一段时间没有人走,就会长满茅草。
所谓“茅塞子之心”,也就是心中就好比长满茅草一样。“菑必逮夫身”之义,也就是人之善性会被名利得失所遮蔽,犹如田地因茅草而荒芜,由此而再也不辨善恶。所以,国君如果不能从“人人所同之心”去做,那么,自身以及国人就会不辨善恶。
所谓“逮”,是“及”之义;所谓“身”,所指的不仅仅是自身,而且包括国人。孟子说:“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当自己与国人善恶不辨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不知“人之所以为人”了,其“灾难”可谓无以伦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