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关于《邶风》:
1.关于“正风”和“变风”:
【1】诗经二南是正风,十三国风是变风。正风但以上化下,君主自正方成功。
《邶风》是《诗经》中“十三国风”的开始。《周南》、《召南》是“正风”,而“十三国风”都属于“变风”。
《毛诗正义》说:“《国风》,国者,总谓十五国;风者,诸侯之诗。从《关雎》至《驺虞》二十五篇,谓之‘正风’。”又说:“《周南》为王者之风,《召南》为诸侯之风”。
由此可知,不仅“二南”有区别,而且“二南”和“十三国风”也有区别。既然“二南”是“正风”,那么,“十三国风”当然也就是“变风”了。
“二南”为什么是“正风”,而“十三国风”为什么是“变风”呢?首先,因为“二南”之中所写的都是君正而臣贤;“十三国风”则不是君有问题,就是臣有问题。
其次,因为“二南”是“上以风化下”,亦即在上位的人,凭借自身的德行来感化、教化在下位的人;“十三国风”则是“下以风刺上”,亦即在下位的人,讽谏规劝上位的人,或者是表达自身的正确情感和思想。
“上以风化下”的前提,是君主有道而自正。君主有道,而后天下能有道;君主自正,而后天下可以正。所谓“化”,也是庶民受教而自化,回归善心、正道。
需要注意的是,君主自己设定某种学说,自己创造一种理论主张,然后命令天下人学习、遵奉,与经典所说的“教化”不是一回事。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圣人所传的道,是不受时间和空间局限的。圣人所传的是“道”,而不是“法律法规”,更不是具体的“制度措施”。
一个朝代的政策,应该有其能够贯通始终的纲领;一个民族的文化,也应该有其能够贯通始终的纲领。更何况中国文化是效法天地之道的“人文”,而不是“人为创造”出来的。
如果一个朝代就有一种“文化”,那么,中华民族还有“传统”吗?如果一个朝代里的每个君主都各自提出一套理论主张,那么,这个朝代还会有贯彻始终的纲领吗?
当中华民族没有“传统”的时候,当一个朝代没有贯彻始终的纲领的时候,中华民族也就谈不到有什么信仰了。
【2】天下有道政令仁,百姓安居而乐业;升平日久无美刺,仁政初行颂声作。
在“王道”兴盛的过程中,则有“正风”和“正雅”。《正义》说:“初变恶俗则民歌之,风、雅正经是也;始得太平则民颂之,《周颂》诸篇是也。”
这就好比说,人在饥饿之中,得到一顿饱饭,会赞美饭菜多么香,会赞美能够使我们吃上饱饭的人,这是“人情之常理”。
天下有道而且太平了,朝廷政令没有可议论之处,百姓生活能安居乐业,还有什么可赞美和讽刺的呢?《正义》说:“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治平累(磊)世,则美刺不兴。”
这就好比说,人们都衣食无忧,而且没有任何由政令而引发的担忧和紧张,那么,我们认为这本来就应该是人类社会正常的情况,还有什么可赞美的?还有什么可讽刺的呢?
由此来说,人们刚刚从乱世出来,接受到仁政的德泽,所以,很容易感激和赞美救民于水火的人。这种感激和赞美,也容易使救民于水火的人骄傲自满。
一旦骄傲自满,便开始违背仁义之道。《周易》中说:“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天地、日月,何尝自认为有功有德?何尝因为人们是否赞美而改变其正道?
《道德经》说:“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君主以道待庶民,使庶民安居乐业,则庶民虽然知到君主存在,却不感激赞美,也无可议论讽刺之处。
君主以德待庶民,给庶民带来恩泽利益,则庶民会亲近和赞美君主;君主以法令和权力对待庶民,则庶民会敬畏或畏惧君主;君主贪图私欲私利而不顾庶民,则庶民就会侮辱君主。
君臣民如果早就注重修养道德礼义,那么,在饱暖之后,所“思”的就是“礼义”;如果事先没有道德修养,那么,在饱暖之后,所“思”的就是“淫欲”。
因此,千万不要从《管子》所说的“仓廪实而知礼节”,引出来“在仓廪实之后再去讲礼义”这样的观点;因为“仓廪实而知礼节”,所说的是有些人在“保暖之后”会“思礼义”。
【3】履霜须知坚冰至,严冬制衣时已迟。自古至今多悲剧,有病治病须及时。
在君臣“饱暖思淫欲”的时候,也就是仁义渐失的时候,不过,还不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的时候,而是应该“亡羊补牢”的时候。
在这个时候,就会有仁人志士、直言敢谏之士出来,希望正本清源、固本培元、力挽狂澜,因而或行诤谏之道,或做大声疾呼。
《道德经》说:“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也就是说,当“道”被人们分裂之后,人们开始倡导“德”;连“德”也失去的时候,人们开始倡导“仁”;当“仁义”尽失的时候,人们开始倡导“礼”。
如果顺着这个次序去做,却不去正本清源、复归正道,那么,也只能是“治标不治本”,也只能是“扬汤止沸”,最多也只能算是“亡羊补牢”。
汉朝有中兴之时,汉光武帝渐废“今文经学”而利用“古文经学”,汉朝才有东汉之续;唐朝有中兴之时,而后有“八司马之贬”,唐朝开始渐渐衰亡;
宋朝有中兴之时,而后有朱子险些被杀,后因利用朱子所注解的《四书》选拔人才,得以苟延残喘;明朝有中兴之时,而后有王阳明被贬、东林党被屠杀,终究导致灭亡。
治国之道如此,做人之道也是如此。可是,为什么人们在治国、做人之时,常常不如人意呢?我们可以从苏东坡《御试制科策》中的说法找到答案。
“臣闻天下无事,则公卿之言轻于鸿毛;天下有事,则匹夫之言重于泰山。非智有所不能,而明有所不察,缓急之势异也。”
问题就在于,天下没有到火烧眉毛的时候,君主往往很难听进逆耳之言;到了情事危急的时刻,则会“有病乱投医”,还能解决问题吗?
东坡先生说:“夫言之于无事之世者,足以有所改为,而常患于不信。言之于有事之世者,易以见信,而常患于不及改为。”
当初,神医扁鹊早就知到蔡桓公有病,还可以救治,蔡桓公不仅不信,反而怀疑扁鹊要谋害他。可是,等到蔡桓公已经病入膏肓的时候,去求扁鹊了,却已经来不及了。
东坡先生说:“此忠臣志士之所以深悲,天下之所以乱亡相寻,而世主之所以不悟也。”古今中外,最令人痛心的事莫过于此,多么期望这样的事情不会再重演啊!
【4】变风以下而刺上,儒士君子担道纲。君若听从臣诤谏,纵然不盛亦不亡。
《毛诗正义》说:“变风、变雅,必王道衰乃作者。……政教初失,尚可匡而革之,追而复之,故执彼旧章,绳此新失,觊望自悔其心,更遵正道,所以变诗作也。以其变改正,法故谓之变焉。”
很清楚,变风和变雅,都是在王道衰弱的情况下产生的。这个情况是“王道”开始“衰”,但还不至于“亡”的情况。
为什么遇到这种情况,才会有“变风”、“变雅”呢?因为在长期的“太平日子”里,人们不知到什么叫做“善”,也就不知到什么叫做“不善”,当然也就没有诤谏之事。
一旦天下到了“无道”的时候,人们没有见过“不恶”之人,也就不知到什么叫做“恶”了。《正义》说:“太平则无所更美,道绝则无所复讥”。
所以说,“变风”和“变雅”,是在天下是非混淆,而良心未泯的时候,才会出现的。这个时候,也就是还可以有药可救的时候。
当此之时,君主尚未像桀纣,只是或者被利欲熏心,或者是被奸佞所蒙蔽,这时也就是需要君子坚持道义而进行诤谏的时候。
然而,正如东坡先生所说,这个时候,也常常是君主难以接纳忠言的时候。利欲熏心者,难以接纳忠言;被奸佞蒙蔽者,也难以接纳忠言。君子在此情况下,该怎么办?
《孟子》中记载,齐宣王曾经问“公卿”应该如何对待君主。孟子说:“王所问的是哪种公卿?”齐宣王说:“公卿难道还有什么不同吗?”
孟子说:“不同,有贵戚之卿,有异姓之卿。”齐宣王说:“请问贵戚之卿应该怎么做。”孟子说:“君主有大的过错就要进谏,反复进谏而君主不听,则换掉在位的君主。”
齐宣王一听,勃然变乎色。孟子说:“王不要感到惊异。王问臣,臣不敢不按照正道回答。”齐宣王这才神色平静下来,然后又询问“异姓之卿”该怎么办。
孟子回答说:“如果君主有过错,那么,异姓的公卿就要进谏;反复进谏而君主不听,异姓的公卿就辞职离去。”
当异姓的公卿以及其它臣子都远离君主的时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君主身边所剩下的就只有奸佞小人了,那也就是要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君主要能听得进劝谏的忠言,而且切实去落实,便有可能力挽狂澜,甚至挽狂澜于既倒。如果听不进去,那也就是自取灭亡了。
并非身在君主之位是如此,须知,我们每个人对于我们下面的人来说都是“君”,即使是只有自己,自己的“心”也就是自己身体的“君”。
【5】学习变风和变雅,莫以批判为目的。依礼诤谏尽责任,阿谀逢迎是奸计。
天下之人,总是凡人多而君子少;天下之事,也总是“不如意事常八九”。人间找不到真正的“世外桃源”,找不到“十全十美”,我们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在遇到他人有错误或不足的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办?在遇到不如意之事的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处理?“十三国风”也就是告诉我们这些。
我们现在不是“十全十美”的,中国的古代历史也不是,但是,总有好的时候,也有不好的时候。我们应该尽心尽力的是,遵从经典,以史为鉴,使我们这个时代尽可能地接近“十全十美”。
我们的国家,现在因为数十年的战乱,百余年的彻底反传统和西化,十年浩劫,再加上“改革开放”以来的进一步学习西方,所以,出现了许许多多的问题。
在此情况下,有许多黎民百姓学习“智叟”,忙着“搬家”到外国去,这是可以理解的,虽然不能提倡,却也怪罪不得。因为“鸟可以选择树枝,树枝不可选择鸟”。
在此情况下,如果身在臣子之位而尚未辞职,不能像“愚公移山”那样去致力于改善现状,却也忙着“搬家”到外国去,那么,其性质至少可以说是渎职,甚至可以说是叛国。
《诗经》的“诗教”是“温柔敦厚”,如果我们用“变风”、“变雅”拿来作为“揭露”、“批判”所谓“旧社会”的材料。
那么,我们就不是在学习《诗经》,不是在学习圣贤君子之道。圣贤君子之道,在于告诉我们,通过我们自己的修养,去改变现状。
孟子说过:“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意思是说,人人都有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这“四端”。
这是达成“仁礼义智”的“四端”,如果我们说自己没有能力这么做,那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害了自己;如果认为自己的君主(领导)没有能力这么做,则是在不知不觉中害了君主(领导)。
进谏也有礼可循。臣子有向上一级进谏之责,身在其位,当谏而且能谏却不谏,不可谓之忠。如果身在士或庶民之位,谈不到进谏,如果向君主进言,那也只是“上书”。
我们即使不能成为诤谏之人,也绝不可成为阿谀逢迎之人。他人有小善,我夸大成为大善,谓之阿;他人无善,我谓之大善,谓之谀;他人有恶,我去顺从其恶,谓之逢;他人有作恶之心,我促使他作恶,谓之迎。
【6】天地闭则贤人隐,王纲绝纽礼义亡,周成王后颂声止,陈灵公后变风亡。
《周易·文言传》说:“天地变化,草木蕃;天地闭,贤人隐。”天地之变化,在人世间体现为四季循环。阴阳消长为变,一气贯通为化。草木繁衍生息,在于天地之气周而复始。
三阳开泰,春季到来,从春到夏,此时天地之气相通,是万物生机舒展的季节;三阴成否(痞),秋风萧瑟,从秋到冬,此时天地之气闭塞,是万物生机敛藏的季节。
当天地之气闭塞的时候,虽然万物生机敛藏,但那是生机的休歇,而不是生机断绝。阴气达到最盛的冬至时分,一阳就开始复生;再到正月,生机再次舒展。这是天地自然之道。
贤人、君子效法天地自然之道而行。在天下无道之时,相当于天地闭之时。此时,贤人、君子并非放弃道义,只是进谏而君主绝不听,无法行道,因此而隐。
“隐”与“藏”不同。不显谓之隐,不使别人见到谓之藏。“贤人隐”,其实,并非失去“善性”,而是以另外一种方式行其善而已。
那么,孔子所说的“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是怎么回事?我们不如用孔子所说的另一句话来作为注脚:“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逊)。”
无论是否有道,君子始终有“危行”,亦即“按正道而行”,但在“有道”和“无道”的时候,言语的态度有所不同。
《论语》说:“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微子因为见纣无道而且无可救药,因此,抱着历代祖先牌位离开了;
箕子因为进谏而被囚禁为奴;比干因为进谏而被纣所害。孔子认为,虽然殷商的这三位贤人都是仁人。
在商纣杀掉这三位仁人之前,气数尚未尽;杀掉三位仁人之后,则气数已尽。当气数已尽的时候,怎么还会有诤谏之类的“变风”、“变雅”呢?
虽然这里所说的是商朝末年的事,但是,也可以用来说明“天地闭,贤人隐”的时候,不会再有“变风”、“变雅”。
在周朝,文王、武王和周公的时候,还有颂诗;在成王之后,继续实行文王、武王的仁政,君主自我端正,任用贤能,百姓安宁,因此也就没有了颂声。
陈灵公淫乱无度,到了“王纲绝纽,礼义消亡,民皆逃死,政尽纷乱”的时候,这时,也就是“天命维新”的时候,换句话说,也就是改朝换代的时候。
2.《邶风》与《鄘风》、《卫风》及“十五国风”的次序问题:
邶、鄘、卫是三个地名,我们这里要讲的是《邶风》,为什么还把另外两个牵扯进来呢?这里涉及到一个“十三国风”的次序问题。
这个次序是依据什么排定的呢?《毛诗正义》说:“盖迹其先封善否,参其诗之美恶,验其时政得失,详其国之大小,斟酌所宜,以为其次。”
从这一段来看,“十三国风”的排序,首先是依据周朝最初分封的诸侯德行如何,其次是依据诗文思想内容,再次是依据当时政令的得失,最后再依据诸侯国的封地大小。
根据《毛诗正义》的说法,邶、鄘、卫这三个诸侯国,都在商纣时期京畿之地,总共有千里方圆,因此在《诗经》的“十三国风”中排在开头,而且次序相连。
《邶风》为什么会放在开头呢?因为邶国是功德卓著的“康叔”封地;土地范围广;《邶风》的第一篇《柏舟》。作于周夷王之时,时间产生得早。
就在周夷王的时候,邶国仍然“有康叔之馀烈,武公之盛德,资母弟之戚,成入相之勋,文公则灭而复兴,徙而能富,土地既广,诗又早作,故以为‘变风’之首。”
朱子《诗集传》说:“武王克商,分自纣城,朝(招)歌而北谓之邶,南谓之鄘,东谓之卫,以封诸侯。卫则武王弟康叔之国也。”
鄘国最初是谁的封地,现在已经弄不清楚了。从《毛诗正义》的说法,我猜测,鄘国和卫国有可能都是康叔的子孙。
后来,邶国和鄘国都被卫国所吞并,三国“风俗虽异,美刺则同,依其作之先后,故以《邶》、《鄘》先《卫》也。”
兰台令史先生说:“邶鄘卫,商纣畿内之地名,邶是武庚禄父的封地,鄘是管叔的封地,卫是蔡叔的封地,叫做三监。武王崩,三监叛,周公平乱,尽诛之,以其地封弟康叔。怎么说不可考呢?稍有常识的都知道,哪有这样糊弄后学的呢?”
据此纠正以上说法:邶本来是武庚禄父的封地,又以管叔鲜、蔡叔度、霍叔处作为“三监”。武王崩,三监叛,周公平乱,诛武庚与管叔,废蔡叔,迁霍叔,以其地封于周公之弟康叔,另封殷之微子于宋而代武庚,以此不绝商汤之祀。
可是,问题在于,为什么《邶风》、《鄘风》、《卫风》都涉及卫庄公、卫宣公呢?三者既不像三个诸侯国,也不是三个时间段。
此三国之风实为卫诗,而必分为三者。郑玄云:作者各有所伤,从其本国分而异之,故为邶鄘卫之诗焉。其意:邶鄘卫各是大国,土风不同,各从其本,分而异之。
山东王觞先生说:“不絕其嗣,亦不滅其風。”此说颇合于“兴灭国,继绝世”之义。管、蔡、武庚虽废,而“不绝其嗣,亦不灭其风”,仁义也。
《卫风》之后,是《王风》。“王”指的是周天子。此时,西周已经过去,周平王东迁,政令的执行力大不如前,教化的所及之处也仅仅能到达京畿和郊区,而且其诗略晚于卫国;
东周的天子之地,却不及千里,只不过是天命尚未改变,天子的爵位仍然还在,但是,毕竟不能放在各诸侯国的后面,因此,《王风》随于《卫风》之后。
《王风》之后,是《郑风》。郑国是因为史伯的谋略有功,而被列封为大国。郑桓公曾经担任天子的司徒之职,得到周朝很多诸侯的敬重;
郑武公辅佐周平王,从而成就大业,功绩显著;郑国与周厉王、周宣王有亲戚关系;而且又有《缁衣》一诗来赞美郑国。
郑国的国土范围虽然比较狭小,但是,因为既与周天子有亲,有有比较大的功勋,所以,《郑风》紧随在《王风》之后。
《郑风》之后,是《齐风》。周天子是姬姓,齐国是姜姓,所以,齐国是“异姓诸侯”。齐国后来世代有不少不合道德礼义的行为,比如齐哀公有荒淫之风,齐襄公有鸟兽之行,因此,在诗歌中的言辞有幽怨和讽刺,没有一篇是赞美性的。
因为齐国是姜太公的封地,在春秋时代,齐国国君是姜太公的后裔;后来,国土范围一直都很大,所以,《齐风》就接在《郑风》之后。
《齐风》之后,是《魏风》。魏国虽然封地不大,但是,能够节俭、勤劳,仍然保持着虞舜的风尚,而且夏禹的教化仍然存在,所以,《魏风》就在《齐风》之后。
《魏风》之后,是《唐风》。唐国国君是叔虞的后裔,封地虽然很大,但是,从唐昭公开始,有五代纷争,唐献公之后,丧乱更多,所以,《唐风》随在《魏风》之后。
《唐风》之后,是《秦风》。秦国从秦仲才开始强大,到了秦襄公才得到天子任命,至秦穆公成为西戎的霸主,最终成了强大之国,终究是霸道,因此列于《唐风》之后。
《秦风》之后,是《陈风》。陈国是虞舜、夏禹、商汤后裔的封地,周武王把他们分封在陈,称之为“三恪(客)”,以宾客之礼待之,地位尊贵,按侯爵的标准给以食邑之地;
但是,国民缺乏教化,多淫荡昏庸,国家没有善主,因此,虽然身为“三恪之后”,虽然安享尊荣,却不能国泰民安,所以列于《秦风》之后。
《陈风》之后,是《桧(贵)风》;《桧风》之后,是《曹风》。桧国的君主荒淫恣肆,曹国则小人多受宠,君子不得位,都是国土狭小却君主奢侈,庶民劳苦而政令不正。
春秋时代,吴国的公子季札,因为封地在延陵,又被称为“延陵季子”,在听《诗》的时候,对《桧风》和《曹风》没有任何评论。
《桧风》的“桧”,也可以写作“郐”。因为君主荒淫,而被列于《陈风》之后;曹国更加不堪,因此《曹风》又列于《桧风》之后。两者可谓“国风之末”。
为什么《曹风》之后,还有一个《豳(宾)风》,却被称为“国风之末”呢?因为《豳风》所涉及的是周公之事,以《豳风》作为“压轴”,是对周公的尊重。
周朝之始,在于古公亶父(胆抚),得天命于文王,成事于武王,完善于周公。“豳”也可以写作“邠”,是当初周公所治理之地,在此专门列为一国,是尊周公之意。
《豳风》列在《国风》最后,上与《周南》、《召南》相呼应,下启《小雅》、《大雅》,不是顺着前面十二个诸侯国的次序排列下来的。
以上所说的“十三国风”的次序,是经过孔子删定之后的次序,此前略有不同。为了便于记忆,我们把《十五国风》编成一个歌诀如下:
“国风周召邶鄘卫,而后王郑齐魏唐;秦陈桧曹豳相续,变风十三正成双;周召为美勤无怨,十二国风善恶张;豳风单列尊周公,下启二雅颂声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