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群友,晚上好!从本次开始,我们的讲座又增加一个“城市月光QQ群”这样,另外,“国学论道”群有两个,我不知哪个是当初邀请我的,于是就两个群一起直播。欢迎两个群的朋友加入进来,一起学习。
我们讲座的直播群增加为17个了,另外,听说乡关先生还在另外的群里一直转播着。很高兴能有这么多朋友愿意和我一起学习华夏经典。在这些群里,虽然有的朋友反对或反感,也是可以理解而且令人高兴的事。
上次我们学习了《日月》这首诗的“第二章”和“第三章”。我们再把原文复习一下,然后继续学习最后一章。
诗序:“《日月》,卫庄姜伤己也。遭州吁之难(四声),伤己不见答于先君,以至困穷之诗也。”
日居月诸,照临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故)处(楚)。胡能有定,宁不我顾。◎日居月诸,下土是冒。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三声)。胡能有定,宁不我报。◎日居月诸,出自东方。乃如之人兮,德音无良。胡能有定,俾(比)也可忘。◎日居月诸,东方自出。父兮母兮,畜(序)我不卒(足)。胡能有定,报我不述。
五、第四章讲解:
原文:日居月诸,东方自出。父兮母兮,畜(序)我不卒(足)。胡能有定,报我不述。
【1】天地日月皆好生,仁慈无私也无穷。国君夫人所有人,生来皆有善之性。
此诗的每一章开头,都是“日居月诸”,强调的是“日月”,也就是强调国君和夫人是“一体”的“夫妻”,对于国家来说,国君和夫人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们常说“万物生长靠太阳”,但是,我们不能轻视了“月亮”的作用。这与“天地”的作用一样,虽然我们往往“尊崇”天,却需要知到我们离不开“地”。
“天无私覆”,是天的作用;“地无私载”,是地的作用。人“顶天立地”而生,若无大地,人也就无处立足,也就无处生存。
“日月无私照”,当太阳当空的时候,显不出月亮的作用,并非月亮无作用;当天空没有太阳的时候,一轮明月却能把天下照明。
父母对于子女来说,父亲如天,往往可敬;母亲如地,更为可亲。所以,以往我们给父母写信的时候,开头都会写“敬爱的父母大人”。
为什么这么写呢?因为对父母既要敬也要爱,但对父亲要以敬为主,以亲爱为辅;对母亲一亲爱为主,以敬为辅。
如果说“出自东方”,把“东方”放在后面,所偏重的还是日月“应该”有仁心;那么,此章的“东方自出”,把“东方”放在前面,所偏重的则是日月“本来”就有仁心。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把“东方”放在前面,也就意味着是强调;因为“东方”与“仁”相对应;因为“天地日月”确实“本来”就有“好生之德”。
那么,卫庄姜为什么在此诗的最后一章先说这个问题呢?应该是表明卫庄公也好,卫庄姜也好,本来都跟所有人一样,生来就具备善良的本性。
这是追根溯源。只要是人,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上天所赋予的“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这就是“仁义礼智”的“禾苗”。
有了“仁义礼智”的个“禾苗”,本来可以生长成熟,结出“仁义礼智”的“硕果”,然而,卫庄公为什么所得到的不是“硕果”?
从卫庄公个人的内在原因来说,是因为德行修养不够,所以,就像“禾苗”被水淹没了、被风吹倒了一样,他的“天理”被“人欲”蒙蔽了。
任何人都不可能“与世隔绝”,不可能生活在没有任何诱惑、威胁的“真空”里面,而是必然要遇到形形色色、错综复杂的事物。
从外在事物来说,禾苗遇到一点风、一点水,都不会被吹倒、被淹没,可是,当风力加大、水势加强的时候,就会被吹倒、淹没。
我们每个人平时不是没有善心,可是,如果不注重修养,当遇到诱惑或威胁的时候,私欲私利之心就会胜过善心,从而做出不义之事。
因为我们不可能生活在“真空”之中,所以,我们无法抱怨周围充满诱惑或威胁,当我们被这种诱惑或威胁蒙蔽了善心的时候,我们也就是害了自己。
表面看来,是外在事物害了我们,其实,则是我们自己的内在修养不够,才是我们自己受害的根本原因。
如果卫庄公注重内在德行修养,在那位僭越的小妾刚刚想要用“巧言令色”去魅惑他的时候,就不会被诱惑,更不会导致“僭越”结出“恶果”。
如果卫庄公能够遵守礼制,能听进卫庄姜等人的谏言,在那位僭越的小妾要取代“夫人”之位的时候,也能及时制止,可谓“亡羊补牢,犹未迟也”。
表面看来,卫庄公以及那些造成危害的人都是可恨的,恨不能骂他们一声“活该”,其实,从“好生之德”来看,他们又何尝不是可怜、可悲、可叹的受害者呢?
现在,我们在这里学习两三千年之前的这首诗歌,为卫庄公而慨叹,甚至嘲笑咒骂卫庄公,可是,我们自己是不是在做着像“卫庄公”一样事呢?
青松翠柏,根深叶茂;风吹不倒,岁寒不凋。天地无私,任凭毁誉;日月无为,乌云难蔽。利欲不去,见物蒙心;明德修身,然后能不惧风吹雨淋。
【2】天为父兮地为母,君子以仁为己任。夫死子亡庄姜在,责无旁贷救卫民。
“父兮母兮,畜(续)我不卒(族)”,《毛诗正义》没有解释;《毛诗郑笺》则解释说:“畜,养。卒,终也。父兮母兮者,言己尊之如父,又亲之如母,乃反养遇我不终也。”
《正义》为什么不做任何解释呢?因为对那些传统的中国人来说,他们没有受到西方那种表达方式的影响,所以,读经之人明白诗中的“父母”并非只是“父亲母亲”。
可是,对于近百年来的中国人来说,对越来越只知西方那种表达方式而对中国表达方式越来越陌生的中国人来说,却难以理解了。
第一章所说的只是“日月”,所以有“照临下土”一句;第二章则说到了“天地”,所以有“下土是冒”一句;
第三章和第四章兼顾“天地日月”,所以有“出自东方”和“东方自出”两句。“东方”是从“天地”而言的,“出”则是从“日月”而言的。
北宋的张横渠先生在《西铭》开头就说:“乾称父,坤称母。”这个说法不是张横渠先生所创造出来的,更不是杜撰出来的,而是从《易经》来的。
在中国文化之中,对于人类来说,乾坤,就是天地,天地是人类的父母;日月,则好比是天地的使者。
对天下、国家的百姓来说,“君”犹如百姓之“父”,“臣”犹如百姓之“母”;在家庭之中所说的“父母”,也是“象”,因为祖先也是一代一代子女的父母,一代一代的子女也是将来的父母。
说到这里,也就可以理解郑玄先生说“尊之如父,又亲之如母”,而所“尊”所“亲”的“父母”,为什么只用一个“之”字代替了。
因为此诗之中的“之”,其涵义绝非那么简单。因为“父母”是“象”,不是“概念”。近百年来,我们身为中国人,却只知“概念”,而对“象”非常陌生了。
那么,“父兮母兮,畜我不卒”是要告诉我们什么呢?“畜”是养育之意,“不卒”是“不至于永恒”之意。下面我们从几个层次上来说一说。
从“天为父,地为母”来说,天地生育着人类,虽然使人类生生不息、代代繁衍,但是,天地不会让每个人都永久生存,而必有死死生生。
由此来说,人生短暂,即使长寿,也必有一死。须知“天生我材必有用”,然后,天地何以生我育我,我要担负起什么责任。
卫庄公已逝,卫桓公被弑,卫国落在了乱臣贼子手中,而天地日月之仁,不会从此而断绝。因此,卫庄姜联合戴妫,要担当起复仇定国的重任。
虽然“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然而,“公道自在人心”,“力挽狂澜”是仁人志士的责任,义之所在,责无旁贷,成败以及个人安危,应当置之度外。
从“君为天,臣为地”来说,君臣之责,在于敬天保民。身为卫国国君的卫庄公已经不在,乱臣贼子已经篡权夺位,则意味着既不能敬天,也不能保民。
卫庄公在世之时,未能敬天保民,其危害已经成为现实,需要有人来“挽狂澜于既倒”,担当起敬天保民的责任。于是,卫庄姜要联合朝臣,复仇定国,以安国民。
从“国君为天,夫人为地”来说,国君在世之时,夫人从君、谏君,卫庄公已经不在,继位之君被弑,夫人卫庄姜不能不担当起复仇定国的责任。
从“丈夫为天,妻子为地”来说,任何家庭之中,如果丈夫不在了,儿女未成年或者失去了,则妻子就要把她的丈夫的责任也担当起来;
同样道理,当妻子不在了,儿女未成年或者失去了的时候,丈夫也是“既当爹又当娘”,把家庭的责任全部担当起来。
以上所说的,是侧重于“日居月诸,东方自出”的角度来说的,是从责任担当的角度来说的,所以,我们解释“畜我不卒”的时候,没有把“我”仅仅解释为卫庄姜。
毕竟“天地日月”、“父母”和“我”都是“象”,不能理解为就是具体的“这一个”。作者写作的时候,也许所指的就是“这一个”,读者却应理解为“这一类”。
《毛诗郑笺》的解释,应当如何理解呢?应该是侧重于从夫妻的真情来说的。我们另立一个题目来说一说。
【3】庄公似父又似母,因为是夫也是君。纵然一方有罪过,终究难忘夫妻恩。
《毛诗郑笺》说:“父兮母兮者,言己尊之如父,又亲之如母,乃反养遇我不终也。”对此解释,我们联系上下文来看一看。
所谓“尊之如父,又亲之如母”,是卫庄姜对卫庄公,既像对待父亲那样尊敬,又像母亲那样亲爱。
卫庄公是卫庄姜的丈夫,为什么卫庄姜说“尊之如父”呢?对妻子来说,丈夫好比是自己的天,自己和孩子不仅需要丈夫的养育和保护,而且可以得到丈夫的引导。
在正常情况下,丈夫需要赚钱养家,然后把所赚的钱交给妻子;妻子是不去赚钱的,而是要在家里照顾长辈、辅佐丈夫、抚养孩子,做好家务。
在正常情况下,当妻子和孩子遇到危险的时候,丈夫要负责保护和解救;在遇事而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丈夫要解忧排难、做出正确决定。
在正常情况下,当妻子和孩子的作为有所不正当的时候,丈夫需要“当面教子,背地教妻”,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
无论从以上哪一方面来说,都说明一个道理,虽然不能说女子因此就不修身,然而,身为一个男人,其修养和才能更为重要。
有德的男子,以身作则,一定会善待妻子儿女;男子无德,才会凭借自身的强大威猛,或者凭借自身的富贵,去虐待乃至欺凌妻子儿女。
卫庄公在世、在位的时候,从礼义方面来说,应该养育和保护卫庄姜,应该给卫庄姜做出表率,应该教育好子女。
可是,当卫庄姜的夫人之位被小妾僭越的时候,卫庄公不仅不是保护者,反而让僭越者变本加厉,怎能不令卫庄姜伤心?
州吁的残暴,卫桓公的被杀,卫国的混乱,虽然不能说完全是卫庄公的罪过,但是,州吁得宠篡权,却不能不说是卫庄公重新僭越的小妾、自身失德失政所致。
这是说,卫庄公应该如何,而不是怪罪卫庄公如此。卫庄姜慨叹的是,虽然卫庄公应该像“天”一样,却没有做到像“天”。
卫庄姜没有因此而不把卫庄公当做丈夫,毕竟夫妻就是夫妻,不论丈夫多么不好,仍然还是自己的丈夫。
卫庄姜没有因此而陷入怨叹之中,而是在卫国已经陷入混乱的情况下,与戴妫谋划了复仇定国大计,并且付诸实施了。
这也就是说,无论男女,修身都是自己的事。妻子期望丈夫有德,同时也不能因为丈夫德行不够就不顾自身的修养。
卫庄公是卫庄姜的丈夫,为什么卫庄姜说“亲之如母”呢?说“丈夫”像“母亲”,似乎有些不伦不类,所以,需要加以说明。
卫庄公毕竟不仅仅是卫庄姜的丈夫,还是卫国的国君。这一方面说明了卫庄姜为什么会“尊之如父”,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明卫庄姜为什么会“亲之如母”。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虽然说卫庄姜是因为自身有德,然后能被卫庄公的父辈选中,从而得“夫人”之位。
但是,卫庄姜身居“夫人”之位以后,能否充分发挥“夫人”应有的“母仪国人”的作用,能否继续在“夫人”之位,却不能不取决于卫庄公的作为。
卫庄公如果失去了国君之位,当然卫庄姜也就不是“夫人”了;卫庄公失德而好色,而不顾百姓,因此,卫庄姜的“夫人”之位也险些失去。
从此来说,对卫庄姜来说,既像天,又像地;因此,卫庄姜说,既“尊之如父”,又“亲之如母”。两者之间不冲突。
为什么不冲突呢?因为天和地本来就是“一体”的。天地之分,是因为从人的角度来说的。人所立足之地谓之地,人头上所顶者谓之天。
从《易经》来说,乾坤两卦是门户。《周易·系辞传》中说:“乾道成男,坤道成女。”这是从“男女有别”的角度来说的。
从这个解读继续来说,那么,男人首先要符合男人的正道,女人要符合女人的正道;也就是说,男人要像个男人,女人要像个女人。
可是,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人”。天地都无私而能仁,男女也需要无私而能仁。这是天地相同之处,也是男女相同之处。
在这个相同之处以外,我们要继续说的是,男子的修养,既要遵循天道,也永远不能失去地道;女子的修养,首先要遵循地道,如果能遵循天道则更好。
所以,说女子有“妇人之仁”,不是贬义,但能在此基础上再进一步,能够明辨是非善恶,则是从“妇人”升到了“人”的高度;
说男子有“妇人之仁”,本来不应该是贬义,但是,如果只有“妇人之仁”,却不能明辨是非善恶,则不足以超越“男人”而成为“人”。
夫妻之间,当然期望的是“白头偕老”。可是,卫庄姜已经驾崩,从夫妻恩情上来说,没有能做到“白头偕老”,卫庄姜却不能不怀念卫庄公。
天下夫妻众多,其中有好有坏,当时,当其中一方不好的时候,另一方也不能不关心自己的配偶。因为夫妻关系不能因此而被否定。
从这个角度来说,所谓“畜我不卒”,也就是卫庄姜感叹卫庄公的驾崩,而自己再也得不到卫庄公的恩情,自己对卫庄公的思念也无法解决了。
【4】背离天道不修德,若非自暴则自弃。遵循正道守礼义,然后百姓能安逸。
我们最后说说“胡能有定,报我不述”。这里所说的“胡能有定”,是从天地日月本来就有“好生之德”,国君夫人本来就应该遵循“天地之道”来说的。
然而,卫庄公把心思用在满足个人私情私欲上,不遵王道,不行仁政,不顾夫妻恩情,如此怎能使国家百姓得以安宁?
所谓“报我不述”,《毛诗正义》说:“述,循也。”《毛诗郑笺》说:“不循,不循礼也。”这个解释,与《说文解字》相同。
孔子“述而不作”,朱子解释说:“述,传旧而已。作,则创始也。故‘作’非圣人不能,而‘述’则贤者可及。”
既然“述”是“传旧”,为什么又与“循”联系起来了呢?《说文解字》说,“述”字,从辵(辍),术声。根据段玉裁先生《说文解字注》,“术”是“術”的省写。
《说文解字》说:“術,邑中道也。”所谓“邑”,是指人口聚居的地方;聚集人口最多的地方,也就是京城,所以,段玉裁先生说“邑”就是指“国”,“国”是指京城。
京城中的道路,虽然不一定就是既正又直的道路,但是,从“道理”上来说,却应该是既正又直的道路。人们当然应当沿着这条路走。
“述”字,从辵(辍),其中的上半部分是“彳(赤)”字的变形;“彳”字是“行(航)”字的左半部分;“行”字是“供人行走的街道”。
“辵”字的下半部分是“止”的变形,亦即“脚”。“术声”,也就意味着与“既正又直的道路”。所谓“循”,就是“沿着道路行走”。
所以,“循”字可以用来解释“述”字的含义,但是,因为其中有个“术”字,所以,加上了“正直”的含义,就成了“沿着正直的道路行走”。
所谓“传旧”,就是把“往圣先贤之道”传下去,所传的不是过去的一切,而是只传符合正道的说法。
孔子“述而不作”,也就是要承传往圣先贤所行的大道,这个大道不是凭借人类的聪明才智“创造”出来的,孔子所传的道也不是从孔子才开始有的。
回到诗的本文,所谓“报而不述”什么意思呢?天地日月有“好生之德”,卫庄公应该遵循天地日月的“好生之德”,这样才叫做“报”。
可是,卫庄公却没有遵循天地日月的“好生之德”,表现为不遵循礼义行事,因此,不能保国安民,却导致了小妾僭越、儿子被弑、百姓不安。
这一章是卫庄姜从总体上说治国安民之道,也就是在告诫后世的我们:只有重视自身的道德修养,遵循天地之道,施行仁政,才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