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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群讲座稿088:《诗经·邶风·谷风》(十二)(2014.07.20)
发布日期:2020-05-26   点击:

各位群友好!讲座增加“桃园诗歌”、“九州桃园【总群】”两个群。欢迎朋友们来一起学习经典。

请先读一读《毛诗正义》中此诗的序:“《谷风》,刺夫妇失道也。卫人化其上,淫于新昏【婚】而弃其旧室,夫妇离绝,国俗伤败焉。”然后,我们继续学习第五章。

六、第五章讲解:

◎不我能慉(序),反以我为雠【仇】。既阻我德,贾(古)用不售。昔育恐育鞫(居),及尔颠覆。既生既育,比予(于)于毒。

上一次已经列出的小标题有如下四个:

1】妇人叹息夫不养,善被遮掩视如仇。当初防穷多勤苦,年老财多招罪尤。

2】慉字之解有三义,三义之间有联系。莫把字义限定死,汉字本来不定义。

3】我本有德却被蔽,更加注重修我身。纵然善不得善报,君子永不失善心。

4】两个育字义不同,须知人心与人形。假如只重形之育,不育善心难安宁。

下面继续按顺序往下排列。

5】颠字本来之面额,引出最上最下义。还有倒下和颠簸,数义皆从面额起。

上次我们学习了此章“昔育恐育鞫”之前的部分,今天我们接着学习的是“及尔颠覆”以下部分。

关于“及尔”两个字,我们在学习第一章“德音莫违,及尔同死”的时候已经说过,其中暗含着“急切渴望跟你一起”这个意思。

所以,我们这里要来解释“颠覆”之义。《毛诗正义》孔颖达先生《疏》中说:“以下云‘既生’谓‘财业’,又以‘黾(敏)勉’、‘匍匐’类之,故‘颠覆’为尽力。”

意思是说,因为此诗下文所说的“既生”是指“家财”、“家业”,又因为上文有“黾勉”和“匍匐”与“颠覆”类似,所以,“颠覆”应该是“尽力”之义。

可见,这是把“颠覆”解释为“尽力”。可是,孔先生又说:“若《黍离》云‘闵周室之颠覆’,《抑》云‘颠覆厥德’,各随其义,不与此同。”

我们要弄明白的问题是,为什么同一个“颠覆”,却会有不同的解释呢?这需要我们把“颠覆”一个“词”还原为两个“词”——“颠”和“覆”。

《说文解字》说:“颠,顶也。”段玉裁先生说:“颠为最上,倒(到)之则为最下。”又引用其它注解,而谓之“仆(扑)也”、“僵仆也”、“自上下”、“末也”。

“颠”字“从页”,几乎所有“从页”的字其本义都与“脸面”有关。用“顶”字来解释“颠”字,因为两者最接近。“顶”是头部最上端,“颠”是面部最上端。

从头部或面部的“最上端”引申,可以用来泛指所有事物的最上端。从上向下看得是“最上端”,从下向上看就变成“最下端”了。所以说“颠为最上,倒之则为最下。”

一个人站立着的时候,“颠”在最上端;因为无法再高,所以有“末”之义,也就是说,犹如树木的末梢。

倒立着的时候,“颠”在最下端。躺倒的时候,则“颠”与身体成为横平的一条线,因此引申出“仆”、“僵仆”之义。“仆”是倒在地上,“僵仆”是肢体僵硬地倒在地上。

所谓“自上下”是什么意思呢?是“自身忽上忽下”的意思,犹如“颠簸”。为什么会有这个意思呢?因为一个人的额头,是最引人注目住之处。

“颠”字之义,可以说都是从“面部最上端”引申而出,无论是最上最下,还是躺卧颠簸,都与“颠”是最引人注目而来。

一个人的“颠”,就好比一群人的“头儿”。一群人中“头儿”的动向,决定一群人的动向;一个人“颠”的动向,也体现着全身的动向。

6】覆与覂(讽)反是双声,三者之义有异同。纵向为覆横向覂,反字兼言纵与横。

那么,“覆”字如何解?《说文解字》:“覆,覂(讽)也。”又说:“覂,反覆也。”“反,覆也。”段玉裁先生说:“覆、覂、反三字双声。……反覆者,倒(到)易其上下。”

“覆”与“覂”都是“从襾(讶)”。“襾”本身就是“覆”的意思,这是两个字的相同之处,不同之处就在于一个是“復声”,另一个是“乏声”。

这个“襾”很有意思,其中最上面一横是天之象,因为能覆盖一切的是天;它下面的“∪”形式从下面包住之义,再下面的“∩”则是从上面盖住之义。

因此,“襾”字包括了“包”、“覆”的各种情况。“覆”和“覂”两个字则是其中两种情况,其不同之处,需要从“復”和“乏”去寻找。

“復”是“回归正道”之义,这个比较容易理解。但是,“乏”字却不容易理解。那我们还是查《说文解字》吧。

《说文解字》说:“《春秋传》曰:反正为乏。”所谓《春秋传》,指的是《春秋公羊传》,因为汉朝的时候,惟有《公羊传》可以直接称为“春秋传”。

所谓“反正为乏”,也就是说,背离正道或者不按正道叫做“乏”。比如,水不按水的正道走,以及四处流淌,叫做泛滥。

进一步来说,“覆”是上下之间纵向的、按照正道反复、往来,“覂”是前后左右的、不按正道淹没、覆盖。

至于“反”字,既可以指纵向的“正反”之间翻来覆去,也可以指横向的两点之间来回往返。说到这里,“覆”、“覂”、“反”三者之间的异同就大体说清楚了。

说完了“颠”和“覆”两个字,我们做一个小结:“颠”有“最上”、“最下”、“躺卧”、“颠簸”之义,“覆”有“上下往来”、“左右往复”之义。

7】毛诗正义解颠覆,解为妇人尽其力。妇人期望共劳作,谁料终究不如意。

接下来,我们就可以说“颠覆”之义了。切合此诗的问题是:“颠覆”为什么可以解释为“尽力”?孔颖达先生所说得两个理由能说明什么?

先看第一个理由:“以下云‘既生’谓‘财业’。”这是从下文找依据的方式。这些“家财”、“家业”是如何得来的?是凭借着“颠覆”而来的。

再看第二个理由:“又以‘黾(敏)勉’、‘匍匐’类之。”这是从上文找依据的方式。“黾勉”是“用心”互相勉励,“匍匐”是“用力”相互救助。

那么,如何从此得出“尽力”的解释呢?因为“昔育恐育鞫”是“用心”于“家财”、“家业”;既“用心”于此,必然“尽力”于此。

这里的“尽力”,不仅是像“黾勉”那样互相勉励,也不是像“匍匐”那样互相救助,而是像“颠覆”那样相互协作。

所谓“及尔颠覆”,《毛诗正义》说是:“与女【汝】颠覆尽力于众事,难易无所辟【避】。”也就是说,这位妇人不避艰难,尽力地去做各种事。

“颠覆”是“尽力做事”的样子,该上则上,该下则下,背负青天,来来回回,比“面朝黄土背朝天”还要辛苦。

《正义》所说得“与女颠覆尽力于众事”,是把“及”直接解释为“与”了,这样一来,似乎是这位妇人的丈夫是跟她一起“尽力于众事”的。

如果真的这样,此诗上文也就不会说:“毋逝我梁,毋发我笱”了。为什么?因为其中的“我”字,意味着不包括她的丈夫在内。

无论哪位“妻子”,都期望着自己的丈夫能一起为家庭尽心尽力做事,这里使用“及尔”两个字,其中就应该含有此意。

然而,期望归期望,事实归事实。有德的“丈夫”,不会让他的妻子独自为家庭而操劳,自己却去吃喝玩乐、拈花惹草、移情别恋、颠倒黑白。

所以,“及尔颠覆”,只是这位妇人期望着能跟随着丈夫,或者能够与丈夫一起,尽心尽力为这个家庭做事,结果却是只有妇人自己“尽力于众事”。

顺便我们说说《黍离》“闵周室之颠覆”、《抑》“颠覆厥德”之中的“颠覆”之意。怎么寻求两者之意呢?“各随其义”而已。也就是说,根据上下文来看。

前者主要是从“颠”字来说的,其中含有“颠簸动荡而至于倒下”之意;后者则主要是从“覆”字来说的,其中含有“反复变换,行为失常”之意。

8】家财家业既已有,人却年老而色衰。重色之人轻情义,有义之人情不衰。

有了前面的讲解,“既生既育”就比较容易理解了。“既生”的意思是说,经过一番辛苦的劳作、艰苦的努力之后,家中不仅有了家财,而且也有了家业了。

家财,指已有的财富。在此诗中,指所拥有的“鱼梁”和家中的钱财。家业,指赖以继续获得家财的产业、事业。在此诗中,“鱼梁”、“鱼笱”为产业,以此捕鱼是事业。

“既育”的意思是说,虽然家财、家业都有了,但是,人也逐渐成长而开始衰老。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能说“年老色衰”的妇女就难得得到男人的喜爱了。

为什么不能这么说?因为“以色事人”的妇女,才会把“色”看成是否得到男人喜爱的关键;因为有情有义的男人,不仅不会因为妻子年老色衰而疏远,而且会越来越亲切。

可是,此诗之中这位妇人,当初为家庭而辛勤操劳,等到家财、家业都有了,自己年老色衰了,她的丈夫却把她当做蛇蝎之类的毒虫看待了。

所谓“比予于毒”,就是“把我当做毒虫之类”的意思,照应本章开头所说的“反以我为仇”。可是,是先“反以我为仇”呢,还是先“比予于毒”呢?

如果一个人本来就是毒虫,别人把这个人当做仇人,也就不能用“反”字了,因为那是正常的反应,就像一般人那样,见到毒蛇都会惊恐地急忙逃避或想杀掉毒蛇。

在这里,是那位男人先把这位妇人看做是仇人,这是“是非颠倒”;有了仇人的心态之后,厌恶之心就会越来越重,然后有意排斥、攻击,这是“颠倒是非”。

正因为她的丈夫对她到了“颠倒是非”的地步,所以,《毛诗郑笺》才说“言恶(物)已甚”,意思是说,这位男人对这位妇人的厌恶已经到了很深的地步了。

是否可以理解为这位妇人因为而怨恨这位男人呢?也许有怨,但不应该是恨,更不应该是怒,这才叫做“怨而不怒”、“发乎情止乎礼义”。

9】善良情义与钱财,家人生活所必须。若无善良与情义,不如路人暂同居。

诗中这位妇人,“昔育恐育鞫,及尔颠覆。既生既育,比予于毒。”我们从这两句诗里还能看出一点什么道理呢?下面我们借题发挥说一说。

夫妻双方,或者夫妻之中的一方,唯恐将来自己年老而困穷,或者唯恐子女将来受困穷,是很常见的想法。这种想法好像是没有什么问题。

在正常情况下,假如夫妻根本不考虑家庭生活问题,根本不考虑家财、家业,那么,这不是“过日子”的样子,当然不应该。

这位妇人为了家人的生活不再困穷,就不避艰险地操劳。从“毋逝我梁,毋发我笱”可知,“鱼梁”、“鱼笱”都是她一手所建;

从“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游之”可知,她捕鱼的过程是多么艰难危险,又是多么不辞劳苦,完全可用“匍匐”、“颠覆”来说。

可是,我们的问题在于:她如此不避凶险、任劳任怨,却为何在“既生既育”之后,不仅没有获得丈夫的爱重,反而被丈夫厌弃呢?

固然,我们可以说是那位“丈夫”好色、无德、无情无义、顽固不化。可是,在他们刚刚成婚的时候,她的丈夫是否就是这样呢?

就算是当时就是这样,为什么结婚之后,这位妇人如此善良,如此勤劳持家,即使不能感化丈夫,也不至于愈演愈烈、变本加厉吧?

这个问题,我们从“昔育恐育鞫”一句之中来找答案。其中的“昔”字,意味着当初刚刚结婚的时候、当初年轻幼稚的时候。

诗中使用了这个“昔”字,意味着这位妇人此时已经在反省、反思,已经意识到了当初的无知与错误;意味着她不是在怨恨丈夫,而是反躬自问。

如果她早一些意识到当初的无知与错误,那么,事情或许不至于如此。如果她怨恨丈夫,那么,事情不仅不会从此停止,甚至会造成更大的错误、凶险、危害。

或许会有很多朋友问:为什么不去责难、批判那位无德的男人,却来责备这位勤劳善良的妇人呢?不是我们要责备这位妇人,而是这位妇人自责。

或许有的朋友会问:那位男人不是更应该自责吗?我们要说的是:无论是君子还是淑女,遇事首先都是先自责;这位妇人尚且能够自责,男人为何不能自责?

或许有的朋友会问:《诗经》如此宣传,岂不是宣传“逆来顺受”吗?须知,经典是指导人们修身、治政的,不是用来直接惩治邪恶的;

不修身,不接受教化的人,一旦做出无德无礼的事情,轻者有现实的舆论谴责,重者则由现实中的君臣依据法律法令惩治。

那么,这位妇人当初的无知与错误是什么?如果要维持一个家庭,需要善良,需要情义,需要钱财;轻视了前两者,或者把三者顺序颠倒了,就是无知与错误。

自身的善良是根本,但是,没有一棵正常的树木会只有根本,却没有枝叶;能以自身的善良,进而使家人也趋于善良,才是“齐家”之道。

家庭成员与朝廷官员、社会成员不同,家庭成员之间必须注重情义;有情,则会真切地关心爱护家人,不责难家人;有义,则会明确个人的责任和义务,推广到家人。

如果有了善良和情义,在钱财缺乏的时候,可以齐心协力地共度难关;如果没有善良和情义,即使是一家人仍然生活在一起,恐怕也不是真正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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