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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先读一读《毛诗正义》中此诗的序:“《谷风》,刺夫妇失道也。卫人化其上,淫于新昏【婚】而弃其旧室,夫妇离绝,国俗伤败焉。”
今天,我们学习的是《诗经·邶风·谷风》第六章之中的“既诒我肄。不念往昔,伊余来塈”这几句。以前所讲的文稿,愿意看的请到我空间的日志中寻找。
七、第六章讲解:
◎我有旨蓄(指序),亦以御冬。宴尔新昏,以我御穷。有洸(光)有溃,既诒(宜)我肄(易)。不念昔者,伊余来塈(记)。
[8]有洸有溃是情绪,既诒我肄是故意。人人生来都有德,莫然己心被物役。
“既诒我肄”四个字。《毛诗郑笺》解释为“尽遗(宜)我以劳苦之事,欲穷困我。”意思是,过去一直把劳苦的事情让我去做,目的是想要把我困住。
上一句说的是“有洸有溃”,意思是“动辄打我,对我发火”,这是诗中所说的那位“丈夫”对他妻子的虐待。这种虐待始于何时?
一般说来,在这位妇人还年轻的时候,这位好色而无德的男人还不至于虐待她;在这位男人还没有度过贫穷时期的时候,他不敢虐待自己的妻子。
妻子年老色衰了,这位好色而无德的男人就原形毕露了;这位男人过上了富裕生活了,就胆敢虐待他的妻子了。
这一句“既诒我肄”,应该是更进一步,所说的是这位男人另觅新欢了,在此情况下,这位男人对他的妻子不仅虐待,而且要把妻子赶走了。
如果说“有洸有溃”所体现出来的还只是这位男人的无德无礼、无情无义,那么,“既诒我肄”所体现出来的则是这位男人的忘恩负义、残暴不仁了。
为什么说是“忘恩负义、残暴不仁”?因为他为了“另觅的新欢”,就故意让妻子去做艰难危险的事情,目的就是要把妻子逼走。
此前,“昔育恐育鞫,及尔颠覆”,所说的是当初年轻时,此妇唯恐将来年老而受困穷,所以期望这能跟丈夫一起不辞劳苦地做工。
这是此妇心甘情愿,即使艰难危险也在所不辞。可是,这里所说的“既诒我肄”,则是此妇被丈夫强迫去做艰难危险的事情,即使是此妇本来就想去做,其性质也已经变味了。
当此之时,这位男人是不是不再打骂妻子了,而只是让她去做艰难危险的事情呢?不可能。必然比原来更加“有洸有溃”,而且是故意打骂了。
是否故意,有什么区别呢?不是故意打骂,可以算是情绪冲动而不知自我控制,虽然“恶”,却还不算是“邪”;
故意打骂,则是不仅不自我控制,不仅自我放纵,反而是有意伤害他人,因此,不仅是“恶”,而且是“邪恶”。
为什么会这样?当初就不修养其德,以至于“心为物役”。怎么叫做“心为物役”?自己的心,却被外事外物左右,喜怒哀乐都被外事外物所“掌控”。
当一个男人见到年轻美貌的女子就心旌动摇而不知节制的时候,他可能自己不当一回事,但是,当一个年轻眉毛的女子有意诱惑他的时候,他很难不“失控”;
当他“失控”而已经堕入诱惑的陷阱之中以后,对是非善恶的看法也会因此而混乱、颠倒,甚至故意颠倒。男女换一下角色,也是一样的道理。
【9】台(宜)字本义是愉悦,以言悦人则为诒(诒)。心存欺诈成哄骗,打骂哄骗如对敌。
接下来,我们说说“既诒我肄”中的“诒”和“肄”两个字。以前我们说过了,“既”是“已经”、“做完某事以后”的意思。那么,“诒”字是什么意思呢?
《毛诗郑笺》说:“诒,遗(宜)也。”《说文解字》说:“诒(带),相欺诒(待)也。一曰遗(宜)也。从言,台(宜)声。”
这里就涉及到了“诒”字的两个义项:一是“遗留”的“遗(宜)”,是“传给”、“赠与”之义;二是“欺诒(待)”的“诒(待)”,是“欺骗”、“欺诈”之义。
这里解释为“遗”,所使用的是第一个义项,其中有没有第二个义项的含义呢?恐怕不是没有。我们从“诒”字的表声之象“台(宜)”字来说。
《说文解字》说:“台(宜),说(悦)也。从口,以声。”段玉裁先生说:“‘台说’者,今之‘怡悦’字。”也就是说,“台”是“怡”的本字。
既然“台”是“悦”之义,那么,“诒”就应该有“用言语使人喜悦”的意思。段玉裁先生说:“《释言》:‘《毛传》皆曰:诒,遗也。’俗多假‘贻’为之。”
“贻”就应该有“用财物使人喜悦”的意思。“遗”呢?应该有“在路上或在过程中,留下财物”的意思。
可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以及发自内心地使人喜悦,都可以叫做“怡”、“台(宜)”,就好比“胎儿”在母腹而“怡然”,犹如分娩出生而“始然”。
通过言语而使人喜悦,则有真诚与欺诈两种。“遗”字没有区别真诚与欺诈,但是,“诒”字却有区别,所以才会有“遗”与“欺”两义。
不过,后来,人们在表示把言语“传给”、“赠与”别人的时候,一般使用“诒”字,而通过言语欺骗方式而使人喜悦,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多使用“紿(待)”字。
在“既诒我肄”之中,“诒”就含有“欺诈”之义,也就是“哄(红三声)骗”。结合“有洸有溃”来说,就是打骂与哄骗并用。
一个人到了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打骂与哄骗并用的时候,可谓没脸没皮、无羞无耻、坑蒙拐骗、不可救药的地步了。
如果是哄骗别人去做艰难的事情,似乎程度还比较轻一点;如果是哄骗别人去做危险的事情,那么,其程度就严重了,甚至接近于“残暴不仁”了。
那么,为什么这里使用表示“传给”、“赠与”的“诒”字呢?为什么又用“遗”字来解释呢?这要从“肄”字来看。
【10】肄字本有练习义,由习而生劳碌义。男人既无药可救,妇人庆幸能离去。
说完了“诒”字,我们再来说“肄”字。我们先来看看古人的解释。《毛诗正义》说:“肄,劳也。”《广韵》解释为“习也。”
《广韵》又解释为“嫩条”。《诗经·周南·汝坟》:“遵彼汝坟,伐其条肄。”《传》解释说:“肄,余也。斩而复生曰肄。”
我们先从构成“肄”字的几个“象”来推究一下这个字的本义。按照段玉裁先生之说,这个字的左半边就是“矢”的异体字,右半边“聿(喻)”是“隶”的变形。
段先生的说法,是从篆书写法来说的,我们可以从隶书的写法来直接解释,因为秦朝小篆是对古文字的规范整理,隶书是对小篆的规范整理。
“聿”是什么意思?《说文解字》说:“聿,所以书也。”它的上半部分表示义类,而最下面的“一”是表声之象。
也就是说,“聿”就是“筆【笔】”的本字,它的上半部分就是手拿着笔在某个平面上写字的样子,最下的“一”虽然表示读音,但也意味着书写规范。
从拿着笔开始书写,到书写符合规范,需要的是持续的学习和练习,因此“聿”字本来就应该暗含着“学习”和“练习”的含义。
“肄”的左半部分既然是从“矢”字而来,那么,可以从“聿”之义推及到“矢”字之义,也就是说含有“学习”、“练习”射箭的意思。因此,“肄”有“习”之义。
持续的学习和练习,是反复的行为,是劳碌的事情,也许正因如此,所以,“肄”也就有了“劳”之义。
为何又有“嫩条”和“余”的义项呢?我没有证据直接说明,只能猜猜。也许“嫩条”之义是把“从手里射出的箭”和“从树干上发出的纸条”联系在一起了吧?
所谓“余”,也许是从“箭射到靶子”,或“枝条再生的树杈”,或“砍掉而又再生的枝条”从而想到了“余力”、“末梢”、“余生”之义。
我们这样的解释,可以说是“类象思惟【维】”,或者叫做“比类联想”的方式。这种思惟方式,近百年来的国人已经越来越陌生了。
为什么会陌生呢?因为它不是“西方科学”的思惟方式。为什么国人难以相信这种方式呢?因为近百年来的国人越来越把“西方科学”作为最好、最实用、最准确的方式。
说到这里,我们可以解答上一个小标题所提出的问题了:为什么这里使用表示“传给”、“赠与”的“诒”字呢?为什么又用“遗”字来解释呢?
此妇被这位男人抛弃之时,这位男人的品行已经非常清楚,他给与这位妇人的当然是困苦,而且是用强迫和哄骗的方式给与的,对这位妇人来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我们当然不应该说这是好事,但是,在这位妇人来说,虽然她不会认为是好事,却也不认为是坏事,因为当她看到这个男人已经不可救药的时候,她被抛弃,反而是一种解脱。
假如这位妇人自己主动离开这位无德无礼、残暴不仁的男人,需要另当别论。如今,这位男人使她离开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种“恩赐”呢?
从君臣之间来说,君已无道,而且又“反复谏之而不听”,在此情况下,臣子能够得以离开如此之君,结束君臣关系,对臣子来说,虽然沉痛,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可是,人毕竟有情感,夫妻毕竟应该是“相扶共栖到终生”的两个人,所以,有情有义之人虽然不怨恨,却不可能不伤感,这就有了最后两句:“不念昔者,伊余来塈。”
【11】男人弃妻妇念昔,今日悲剧后难免。淫风兴起天下乱,谷风吹拂天下安。
所谓“不念昔者”,是说这位男人如今内心只是当前的“晏尔新昏”,而不再记念当初与此妇的“晏尔新昏”。何以为证?“有洸有溃,既诒我肄”可以为证。
此妇说这位男人“不念昔者”,其实恰恰说明自己是“念昔”的,这是有情有义、有德有礼之人的必然感叹、真诚感伤。
可是,在他们当初“晏尔新昏”的时候,这位男人因为“我有旨蓄,亦以御冬”,当时对此妇是不是也像现在“晏尔新昏”的表现有相同之处呢?
当初,他因为要用此妇的“旨蓄”来“御冬”,所以,在“宴尔新昏”的时候,会对此妇表现得甜甜蜜蜜、亲亲热热、“如兄如弟”。如今却抛弃了此妇。
如今,他因为要从新妇那里得到美色、情欲的享乐,所以,在“宴尔新昏”的时候,也一定会对新妇表现得甜甜蜜蜜、亲亲热热、“如兄如弟”。将来会如何呢?
所谓“伊余来塈”,其中的“伊”是语助词,“余”是此妇自指,“来”是前来成婚,这些都比较好理解,也比较简单,不易理解而且比较复杂的是“塈”字。
“塈”字从土,既声。《毛诗正义》说是“息”的意思。为何会有这个解释呢?因为“土”是“立足之地”,“既”有“饭饱”之义。
当初成婚而成为夫妇,于是,夫妇从此就有了共同的“立足之地”——家,然而,时至今日,丈夫把妻子赶出家门,犹如使妻子失去了“立足之地”。
当初成婚成为夫妇,于是,夫妇从此可以共同劳作,拥有共同的财产,然而,时至今日,当初妻子辛勤劳作的收获、精心维护的鱼池,都被丈夫剥夺而去。
在此情况下,此妇不能不想到,将来自己要如何生活,将来自己如何休息。不要认为这是此妇之忧,因为此妇既有美德和修养,就不会陷入忧愁苦闷、怨天尤人。
《太平御览》卷六二○引用了《尸子》之中的一段话。孔子问子夏说:“你知道君子怎么看待国君吗?” 子夏说:“鱼失去了水就一定会死去,水失去了鱼仍然是水。”
虽然这里所说的是用“鱼水”来说明“君臣”,但是,应用到“夫妻”上也未尝不可。不过,如果夫妇的任何一方,事先说“谁离开谁也能过”而离弃对方,非“有德”之举;
如果夫妇的任何一方,在因为一方无德无礼、无情无义而被迫分开的时候,能够守住良心而自立,能够不屈不挠、不以怨报怨,则可谓“贞节自守”。
两三千年之前的这一首《谷风》,“刺夫妇失道”,而告诉人们“夫妇之正道”,可是,两三千年以来,“失道”的“夫妇”有多少?酿出的苦果、恶果有多少?
当今为夫之人、为妇之人,想想自己是否依旧在“失道”?想想自己是不是在遵循“夫妇之正道”?否则,恐怕难免继续酿造苦果、恶果。
两三千年之前,卫国国君无礼而好色,淫风弥漫于国内,由此而导致的此诗这样“淫于新昏【婚】而弃其旧室,夫妇离绝”的情况,岂止于此一例?
如果仅仅只有此一例,也就不算是“国俗伤败”了。《大学》中说:“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套用过来,未尝不可以说:“一人无耻,一国淫风。”
两三千年来,因为淫荡好色而失其国的人不少,因为淫荡好色而乱其家的人不少。问题的关键还不在于“失其国”、“乱其家”,而在于“失其德”。
“失其德”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失去一个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天地父母生之而为人,却徒具人之形体,而无人之品德,岂不是枉生为人吗?
“谷风”行,则天下趋于有道;“淫风”行,则天下趋于无耻。有道,则天下趋于安定;无耻,则天下趋于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