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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2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
文章者,人文之章显。人之心性,章显于言行举止,即是文章。夫子之言行举止,是人之可见者,故可言之;可言之,故可闻之。如《论语》所言,无非“夫子之文章”,人人皆可读、可知,是故谓之“可得而闻”。
虽说“可得而闻”,然而,有“可得”而“不得”者。何以“不得”?闻之而不信,或半信半疑,不可谓之“得”;闻之而信,信而不行,或既闻而信之,却误解、曲解,终究是“不得”。至若无机缘而闻之,或虽有机缘而不欲闻之,则不待言矣。
“文章”发自心性,而心性无法令人见之闻之。能正心者,方能见性;能见性者,方能“言性”。然而,道虽可道,所言则必非常道;性虽可言,所言则不可能是“性”本身。未能心正者,虽告之以性,亦如对盲人说五色、对聋子说五音,是故必心既正者方可与之言性。
能“尽性”之人,方可“知天”。是故,未能“尽性”者,不宜与之言“天道”。况且,人生在世,须先知“人道”,能知“人道”而又可与言“天道”。未知“人道”,而与之言“天道”,是躐等而学,难免误人子弟。
好高骛远、急于求成者,意欲学儒,往往未知孝悌、未得启蒙,而急于读“四书”;未知《大学》所言之“正心”,便急于读《中庸》而欲“言性”;未之“人性本善”,便急于读《易》而“言天道”。学者如此则自误,讲者如此则误人。
夫子之“言性”,必对“心正”之人;夫子之“言天道”,必对“知人道”之人。若其心未正,虽与之“言性”,其虽闻之而“不可得”,乃至“不能信”;纵然有“信”之者,亦不过是“盲从”或“迷信”。自身未能“见性”,未能“知人道”,而欲“言心性、天道”,只是空谈。
5.13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通又】闻。
闻知道理,必“学而时习之”,而后可以“习以为常”、“习惯成自然”。然而,仅仅是“习惯”,所凭借者仍然是“惯性”。惟凭借“惯性”,一旦遇到阻力加大,则难以为继。是故,学者当从“习以为常”进而融会贯通,然后,落实于言行而无所违背。
子路闻知道理,倘若未能躬行,则唯恐再闻知其他道理,是子路之贤所在。吾侪读经,亦如“闻道”,非惟易有好高骛远之病,亦常有贪多求速之病。譬如一部《论语》,两万余字而已,字数并不多,然而,读之务须躬行而后可,若不躬行,虽倒背如流亦无益。
子路“唯恐有闻”,固非因此而拒绝再闻,贵在子路有“唯恐”之心。吾侪纵然只是学得《论语》首篇首章“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一句,切实能躬行,亦可以“入门”矣;若不能躬行,读《论语》万遍,亦不可谓之“入门”,更不必说“升堂”、“入室”矣。
5.14子贡问曰:“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子曰:“敏而好(音浩)学,不耻下问,是谓之‘文’也。”
孔文子,卫国之大夫,名为孔圉(音宇),谥(音是)为“文”。必有礼义,然后可以谓之“文”,然而,孔文子其人,行迹有污而无礼者,如此之人,岂可谥为“文”?此是子贡之所以问者。夫子所言,非谓其人足以谓之“文”,亦非欲论此谥之不当。
夫子所言,盖在于取人之可取而已。世上之人,可称为“完人”者稀少,然而,人有一善可取则取之,亦可谓“见贤思齐”。其不可取者,不必多论。孔文子既得“文”为谥,其可取之处,在于“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学者学其如此即可。
世人往往责人之不善,而忽略其善,是以“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往往求全责备于人,而不能求全责备于己,是以戾气增加,和睦难求;往往不能学人之善,而常常议论人之不善,是以不能日新其德而达于至善。学习君子之道者,贵在扬善而恕人。
孔文子其性机敏,其所行者,未必是符合礼义之事,然而,学者能敏于行符合礼义之事即可。孔文子之“好学”,未必是学圣贤君子之道,然而,学者能“好学”圣贤君子之道即可。孔文子“不耻下问”,未必在于“成仁”,然而,学者能为“成仁”而“不耻下问”即可。
人间之机敏者多矣,若不好学,则终究难以成器。位高者、年长者,常常以问于位卑者、年少者为羞耻之事。真一道子先生尝曰:“而今之人,非惟‘不耻下问’者罕见,即使‘不耻上问’者亦难得。”耻于问者,则难免自作聪明,或者原地徘徊矣。
5.15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
“子谓子产”,意为夫子言及子产。子产者,春秋时之郑国贤相,复姓公孙,名侨,字子产。子产虽贤,却未至于圣。孟子谓其“惠而不知为政”,是能施惠于民而不知何以行政。《孔丛子·杂训》中谓子产所行犹如灌溉,能“爱民”而已;夫子所行犹如天雨,是“仁民”也。
所谓“有君子之道四焉”,指在子产所行之中,符合君子之道者有四。此四者,便是子产之善,亦即学者之所当学。与其评论子产之不足,不如学习子产之所可学。夫子曰:“仁者,爱人。”能“爱人”者,未可谓之“仁”,然而,“仁者”必能“爱人”。
孟子曰:“君子之于物也,爱之而弗仁;于民也,仁之而弗亲。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由此言之,子产能“爱民”,是不失其恻隐之心也,与“爱物”有相似之处。由“恻隐之心”而修养扩充至于“仁”,然后能“仁民”。贤人爱民,圣人仁民。
子产“其行己也恭”,谓其自身之行事可以谦恭,不张扬,亦不傲慢。“其事上也敬”,谓其为君主做事之时,谨慎而不苟且,唯恐有误。“其养民也惠”,谓其能养护国民,而能使民获取利益。“其使民也义”,谓其治国能尽其职责,使其庶民职责分明也。
此所言之子产,非从其“为臣”而言,乃是从其“为人”而言;再者,非从其“心性”而言,乃是从其“行迹”而言。夫子既称之为“君子之道”,亦即是说,学习君子之道者亦当如此。子产之行迹固然未臻于完善,能如此亦可谓难能可贵。
5.16子曰:“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
晏平仲者,姓晏,名婴,齐国之名相。晏子为人之可学者,在于“善与人交,久而敬之”。而齐所“善”,即在于“久而敬之”。与人之交,往往难以如此。交往既久,则往往生怠慢之心,或狎昵失敬。晏子能久交而不苟且失敬,是可学可取者。
晏子并非“与人交”而能“久”,而是虽“久”而能不失敬。夫子此处所论之晏子,独其此点,未及其他,固然并非除此之外便毫无可取之处。然而,晏子虽为名相,却难以谓之君子,更非贤人。读此章,不宜拘泥于“与人交”,而当事事、时时而不失敬。
《礼记》之首句即曰:“毋不敬。”一旦行为苟且而失敬,则孝悌不成孝悌,礼亦不成礼。苟且者,不足以成器,亦不足以成大事,难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时苟且,误或只是一事;一生苟且,则误尽自身一生。可不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