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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群讲座稿051:《论语·雍也》009(2016.03.15)
发布日期:2020-05-27   点击:

6.22樊迟问知【同智】。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同智】矣。”问仁。曰:“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

【1】何谓“知”?《说文解字》曰:“知,词也。从口从矢。”以“词”解“知”,颇耐人寻味。《说文解字》曰:“意内而言外也。从司从言。”所谓“从司从言”,意谓“言辞之主管”;“主管言辞”者,在于“以心应物”而后“出之于口”。

所谓“意内”,亦即应当“以心应物”。然而,若“心受物役使”,则于“出之于口”之时,所“言”之“意”不“诚”矣。“知”者,“从口从矢”,意谓由“以心应物”而至于“出之于口”,无不“如矢之直”,而毫无曲折虚伪。

“言诚”必先“意诚”,“意诚”必先“心诚”。此即“知”字之象所已涵者,由此而言,“知”字已有“智”字之义,是故《大学》、《中庸》、《论语》之中无“智”字,惟有“知”字,“四书”中惟有《孟子》用“智”字,今传“五经”亦惟有《书经》有二“智”字。

盖“知”字本有“智”之义,由此而孳生出“智”字,此后则以“知”言“知人知物”,以“智”言“自知”。“自知”之工夫在于“心性”之修养。“心”以“性”为主管,然后能“以心应物”而“不受物役使”。樊迟所问者,即在于如何“以心应物”。

金文“智”字,是“从曰,知声”,由此而言,则是“以言辞而使人知”之义;小篆则是“从白,知声”,此所谓“白”犹如“告白”,与“曰”字之义相近。古文“智”字,“从白,从亏(音乌),从知”,其中之“亏”是“气息出入”之义,是“发言”之必需。

以上三字,皆与“心性之智”相去较远。惟有“从日,知声”之“智”字与“心性之智”相符。何也?“人性”如“日”,自明而光辉普照,无私、无思、无为,而所照之处无不明亮。是故,惟有此字是“智”之规范写法。夫子告示樊迟者,盖即由此而发。

【2】所谓“务民之义”,与“务民之利”相对而言。“义利”之别,可谓“君子”与“小人”之分。“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也。学习君子之道者,非惟自身“喻于义”,当其为政之时,亦必当致力于使人亦能“喻于义”、“行其义”。

“务民之义”是执政者当知当务之“义”,由此而执政,方能安民。何以不言“务民之利”?有“义”则“利”在其中,君臣以及士农工商各行其义,则政可治而财物可丰。“务民之利”则未必能合“义”,乃至有君臣利令智昏、士农工商惟知谋利而不顾礼义廉耻者。

朱子曰:“民,亦人也。”何以如此说?“人”则谓已知“义”者,尚未知“义”者谓之“民”,教化而使之知“义”。是故,“务民之义”之道有二。一者,须凭政令以安民,使士农工商各安其位,各安其业;再者,有赖于教化之功,使民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

“务民之义”,非“不务利民”,而是《大学》所言“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所谓“以利为利”,小人之道也;所谓“以义为利”,君子之道也。此与“智”有何关联?因为此所谓“义”,即“人道之所宜”,故此“义”通乎人人之良心、良知,非私心、私意。

【3】所谓“敬鬼神而远之”,包涵两意,一者,“敬鬼神”;再者,“远之”。所谓“敬鬼神”,首先在于是否相信“鬼神”之存在。庶人难见“鬼神”,故或信其有而迷信之,或不信其有而否定之,或不知其有无而求证之,或妄称其有而利用之,四者皆有所不可。

鬼神有鬼神之事,人有人之事。是故,生而为人,所当务者在于“尽人事”而已。信有鬼神则可,若迷信鬼神,则或“不尽人事”而求助于“鬼神”,有违于“素位而行,不愿乎其外”之旨,非君子之道矣。恭敬以待“鬼神”,亦是“尽人事”之一项。

人固然应当“尽人事”,然而,“天下之事”并非仅仅由人所能决定者。不信“鬼神”者,犹如自身未能见大海有鱼即不信其有,进而否定其有,则可谓“妄”,亦可谓“迷于不信”。当其不信“鬼神”之时,则惟凭“人意”乃至“私意”而“妄为”。

“鬼神”非“常人”所能见、所当见,而不知其有无而求证之,则可谓舍其“人事”或误其“人事”而“妄求于人事之外”。至若本自不信“鬼神”,竟然假托“鬼神”以行其事,则其心既不诚,于“鬼神”则不敬。惟有“信”而不失其“敬”方可。

何谓“远之”?诚敬以待“鬼神”而“尽人事”,无所魅于“鬼神”,亦无所求于“鬼神”,按时节而祭祀之,此即所谓“远之”。“不问苍生问鬼神”,是“近鬼神”却“不敬”;“亵渎鬼神爱苍生”,则不能“与鬼神合其吉凶”,虽能“爱苍生”,亦难使“民德归厚”。

“敬鬼神而远之”与“智”有何关系?对“鬼神”,对“庶民”,无不以诚敬之心待之,无所偏私,无所魅求,无所虚妄,则无愧于“良心”,无愧于“鬼神”,无愧于“庶民”。孟子曰:“所恶(音物)于智者,为(音位)其凿也。”是故,“凿”者非“智”。

【4】所谓“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不宜理解为“先难而后获”即可谓之“仁”,而应理解为,“仁者之心”必“先难而后获”,若非如此,则不可谓之“仁”。何也?“仁”为“人之德”,有“恻隐之心”为其始,有“爱人”之实为其中,“德”如天地为其终。

王船山先生曰:“其云‘仁者’,又云‘可谓仁矣’,盖括始终以为言也。……仁者心德之全,则日进于难,而日有所获也。……先难后获,是彻底之功。”夫子此处所言之“仁者”,谓“欲仁之人”,“先难而后获”乃是“求仁之方”。

何谓“先难而后获”?程子曰:“先难,克己也。以所难为先,而不计所获,仁也。”据此而言,“先难”是求之于己,意谓人所以为艰难者而己先为之,犹如春夏尽心尽力耕耘禾稼,而非计较秋季必然能收获。然则,“先难”者,必非“舍易而不为”也。

夫子所谓“难”,盖非与“易”相比较而言,亦非“强人所难”。十岁幼童而使之负重百斤则“难”,壮夫负之则“易”;“飞龙在天”,对于龙而言不谓之“难”,对于鸡鸭虎兔而言则“难”。此二者皆非夫子所言之“难”也。

然则,夫子所谓“难”者,何也?句子不宜以“难易”为念,而以“义之所在”为念。“仁以为己任,死而后已”,究竟是“难”是“易”?若自以为“难”,则终究不能“仁”;“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究竟事“难”是“易”?若自以为“难”,则“仁义”不成。

“获”与“不获”,非君子之所当虑,犹如“尽人事以听天命”。譬如“得民心者得天下”,圣贤君子之所当务,既非“得民心”,尤非“得天下”,而在于“修己以敬”而已,至于“安人”、“安天下”,亦只是自然之效,而非圣贤君子之所必求。一旦有利害之心,则非仁。

【5】此章樊迟之所问,先“智”而后“仁”;下一章夫子之所言,有三“智”三“仁”,由此而言,“仁”与“智”固有不同,否则,不必立“仁”与“智”两名。然而,若只知其不同,而不能知其贯通,则不足以合道。

《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见之谓之仁,知【同智】者见之谓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音显)矣。”由此而言,“君子之道鲜”,其原因有二,一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二是“百姓日用而不知”。

仁者,善性体现于人心之德;智者,善性发用之方。是故,“仁”与“智”之贯通处,在于“性”。惟有能“尽性”,然后“既能见仁,又能见智”,亦即发心无不仁、行事无不智。若是单单从“仁”或“智”下功夫则有偏,终究不能“尽性”矣。

然而,夫子于此章所告于樊迟者,虽是“仁”与“智”分别言之,且是从“仁智”之“用”而言,但无不是“括始中终以为言”。樊迟固然未能“尽性”,然而,夫子之言却无不是“尽性”之言。固不可谓“必因樊迟之失而告之”,而是言何以行“仁智”之正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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