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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群讲座稿055:《论语·雍也》013(2016.04.12)
发布日期:2020-05-27   点击:

6.30子贡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音扶)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

【1】所谓“博施于民而能济众”,“施”必以己之所有,而补人之所无,或增人之所少;“济”必以己之能力,而助人之所不能,或救人之困难。己之所有、己之能力毕竟有限,所“施”岂能“博”及上下左右?所“济”岂能遍及天下之“民”?

况且,“博施于民”与“济众”之“民众”,已可谓自我限制。何也?“民”有“天民”、“公民”、“国民”、“庶民”之分,此处所指,当是“国民”与“庶民”。若是“国民”,则国界外之民不在其中矣;若是“庶民”,则君臣不在其中矣。“众”虽多,终究有限。

吾尝闻之真一道子先生曰:“德无数无量,功有数有量。”纵然君子不自限,所“施”所“济”亦必有数有量,是故,子贡乃是从“功”而言,而非从“德”而言。“仁”者,“德”也,故不可从“功”而言。“德”虽然可以“建功立业”,然而,“建功立业”却非必然。

夫子之“德”可谓盛大之极,若从世人所谓之“功”而言,则恐怕世人以为不如一英雄、国君;颜子之“德”已至于“复圣”,然而,未闻颜子尝有“建功立业”之举。若由“功”而言,郑国之子产与齐国之管仲,其“功”反而胜过夫子、颜子多多矣,然不可谓之“仁”也。

【2】夫子答之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所谓“何事于仁”,意谓“为何由事功而言仁”。“仁”乃是“心之德”,由“德”而呈现于“行”,由“行”而成就“事功”,然而,“谋事在人”而“成事在天”,是故,不宜由有数有量之“事功”而言。

所谓“必也圣乎”,意谓“惟有德至于圣人者可如此”。然而,夫子随之即复言曰:“尧舜其犹病诸”,意谓“纵然是尧舜,既有圣人之德,又居帝王之位,若要‘博施于民而济众’,尚且有所不能达而以为心病”。(“诸”乃是“之乎”合音。)

人之能仁,然后或可以“博施于民而济众”,虽必不能达,而“仁”却不自限。犹如日月,本非有意普照,亦非有意不照,只是自明而已。修德而“博施于民而济众”则可,若以“博施于民而济众”而求“德”,则可谓本末倒置,不可取矣。

为何德至圣人,则可以“博施于民而济众”?以其可以“与日月合其明”,以其“神而化之”也。《大学》所言“明明德于天下”者,德至圣人者也。陈祥道先生曰:“非神而化之,使民宜之,不足以博施济众;非以百姓之心为心,不足以安百姓。”

【3】夫子又曰:“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意谓“仁者之心,在于己欲立则亦使他人可立,在于己欲达则亦使他人可达”。所须辨明者在于,仁者之心,以“己欲立”、“己欲达”为“本”,以“立人”、“达人”为“末”,“本立”而自然生“末”。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若“本末”不分,或“本末”颠倒,则非君子之道矣,何以谓之“仁”?是故,夫子曰:“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意谓“能以己之本性而推知他人之所欲立、欲达者,从而使之立、使之达,此可谓‘修德达仁’之康庄大道”。

用心于“博施于民而济众”者,用心于外也;“修己之德以达仁”者,用心于中也;君子之道,“诚于内而形于外”也。若“己立”与“立人”、“己达”与“达人”不分主次,乃至颠倒,则是墨家“兼爱”之道矣。君子之仁,必由修己之德而及人,此即“仁之方”。

程子曰:“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认得为己,何所不至;若不属己,自与己不相干。”程子此言,是从“德至圣人”者而言,其意谓,仁者不仅视天下人人如己,而且视天地万物皆如己,是无时无处不由“性”而出也。

【总述】

【1】“雍也可使南面”,以其有君德也。修德在己,而是否得位则不在己。居君之位者,必当修德以安其位;任何人皆可修德,可叹者常人不知自修者。君主必修己德而自敬,而后宽简待人,若自身不修德且不敬,只是宽简以待人,则有可亦有不可矣。

夫子独称颜子好学,在于颜子之修德而尽性,因此,虽有怒而非因其私,必因乎义理,故“不迁怒”;其德日新,渐进于圣而未至于圣,故或偶有过失,但其过失必无再犯之时,故“不贰过”。学习君子之道者,固然可从“不迁怒,不贰过”入手,但须知贵在明德养性。

君子用财,当上遵天理,中有规矩,下通人情;虽财物出于己,亦当周济急难而不增益富有者。得财有道,财物虽多而不必辞,多者可分与乡邻及亲友。不义之财,君子分毫无取;德至而有天下,亦无可辞。君子不私其财物,而不暴殄天物。

修德在己,虽父祖地位卑贱,自身不可不修德;自身有德,纵然不为人知、无为人用,而有神知之、天知之。修德而能尽性,则心由性作主,可以不违于仁,至少可以三月不违仁;心能坚守其性,或可一月不违、一日不违;不修德者,其心难免为物欲所移而不仁。

有果敢之能、通达之长、艺能之擅者,但能守诚意、正心,则可以从政;若不能诚意、正心,虽有所擅长,亦难从政。君子之于从政,当则能自正其身者而事之,当辞却不正者之请,无可拒绝者则亦必不助纣为虐。

【2】修德在己,而寿命不尽由己;死于非命者,是自短其寿命。是故君子不以寿命为忧。修德而养性,则心不在饮食之优劣、居住之美陋;乐不由外物所左右,则能“不改其乐”。然而,常由自以为力不足而画地为牢、止足不前者,是可谓自弃者矣。

即使是学习君子之道者,亦有出于名利之心者,此即所谓“小人儒”;惟有“志于仁”而修德者,方可谓之“君子儒”。君子无私,修德、行事均不走捷径,而必公事公办、无所私亲,更无阿谀奉承。君子尽心尽力、尽职尽责而已,有功而不居,不矜不傲。

天下无道之时,不仅有德者无以行道,乃至有美德而非能言善辩之人,亦难幸免。然而,君子但修己德,而不以能言善辩而求苟免。大道坦然正直,然而有道而不学、有道而不行者竟甚多。不学道修德,而专求能言善辩以求苟免者,可谓“自暴自弃”之人。

人文,乃是由人之本性自然流露于言行者,然而亦必学习礼仪而完善之,如此之文,方可谓“文质彬彬”;若惟有本性而不学习礼仪以完善之,则可谓“质而野”;若不重本性修养,而但求外表礼仪之形式,则难免如史官而但求文辞严谨。

人生之道,本无不直,然而,人若守外事外物所役使,则所行往往不直。直而生者,由乎本性,自然而然,但“有难勿苟免”,虽死无憾;枉而能生,既偏离本性、偏离人道,故虽生亦只是侥幸而苟免。

【3】能知者,或自勉,或为名利而学之行之,必有难以恒久者;喜好者,或因喜好而学之行之,必有因不喜好而放弃、终止者;惟有乐之者,诚心学之行之,愈久愈进而不辍。是故,“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然后所学所知,因人之不同而有异,不可勉强。教之者,当知其人之资质、进程;学之者,亦不可躐等跨越、好高骛远。有孝悌之行而后,可以“志于学”,学而成士;士弘毅而后,可以“志于仁”,修习而成君子;身修德成而后,可以“志于道”,修行而成圣贤。

智者,不仅自身修德以达仁,且致力于使民知义、向善;对鬼神必诚敬而不敢丝毫怠慢亵渎,但求修德躬行,按时而祭祀之,而不求助于鬼神、不探究鬼神情状。仁者,勉以自行众人之所谓“难者”,置得失、生死于度外。仁智之名虽有二,实则皆由“性”而发。

水之性,顺势而流,遇阻则蓄;智者之性,随时就势,因应自然,故与水之性相通而乐之。山之性,安定生物,高而不傲;仁者之性,安仁尽性,谦下礼让,故与山之性相通而乐之。智者顺势,动而不妄,其动也合道;仁者尽己,不求于外,其静也不倚。智者自乐,仁者尽天年。

尽性者,既仁且智;既仁且智,然后能达于合道。仁而智不足,或智而仁不足,均不足以合道;“仁者见仁”,或“智者见智”,不能贯通为一,亦不足以合道。学者正心以明德,尽性以达道,可谓“致中和”之大道。

【4】人类社会,若至于丛林之道,则天下亡矣;若至于霸道,则天下乱矣。由霸道而上升,自无道而至于有道,则可以进于“据乱世”,犹如姜太公时之齐国;由“据乱世”而上升,自有道而渐近于合道,则可以进于“升平世”,犹如周公时之鲁国。

由“升平世”而上升,而至于合道,犹如尧舜之治,则可以进于“大同世”。然而,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修身而齐家,齐家而治国,治国而平天下,无不在于学道修德。德之不修,趋于衰败乱亡之道也。

然而,天子无天子之德,国君无国君之德,大夫无大夫之德,世风败坏,人心失去,民风淫乱,则天下之名皆错乱不实矣。是非混淆者有之,以非为是者有之,以是为非者有之,当此之时,国必不泰,民必不安,人类社会近于丛林矣。

君子志于仁,当仁而不疑。虽有设陷阱者,君子必依仁而行,此所谓“临难无苟避”也。人之欺我,非我所能免,然而,君子必不自欺,亦不欺人。惟有如此之“德”与“行”,然后可以力挽狂澜、正本清源,而回归正道。

【5】生而为人,须知人心人性,须知人之道、人之使命。何以知之?“博学于文”也。博学,必是横向通达天下人人之心性之学,必是“下学上达”之学,倘若所学不正,则无“人文”。若不以“人文”行教化,则所化者必“人而不仁”、“天下非人间”。

子曰:“不学礼,无以立。”不知人在天地间之位,不知天地人之序,则“三才”乱,“人类”不足以自立;生而为人,不知所生之时、位,不知人之所当言、当行,则言行乱,其身不足以自立。是故,君子须以礼自约,然而身能自立、人类能自立。

“人在做,天在看。”圣贤君子之行,或有不得已者,但必遵道义、合礼义。天下之人,有违礼者,则有舆论以责之;有逆天者,则有天道以制之。逆天而行,天必厌恶;实则非天厌恶之,乃是其人“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人生之初已有天赋之善性,人人如此而无例外。善性得之于天,生而为人则有之,若有之而不自知,乃至为名利欲望所蒙蔽,则枉生为人矣;若有之而不修养之,则其心不为名利欲望所左右也难矣;若有之而修养扩充之,则可以正心、尽性、合道矣。

修养扩充天赋之善性,则可以修德达仁,此必“求诸己”而后可,若求之于外,则不可得“仁”。志于“博施于民而济众”,是求之于外者,非惟不可达,乃至可谓本末倒置。惟有正心而尽性,然后可以己立而人亦可立、己达而人亦可达。舍己之德而不修,己不立不达,岂能立人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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