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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先把《墙有茨(音辞)》的诗序和正文阅读三遍:
诗序:《墙有茨》,卫人刺其上也。公子顽通乎君母,国人疾之,而不可道也。
第一章:墙有茨,不可埽(同扫)也。中冓(音够)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
第二章:墙有茨,不可襄也。中冓之言,不可详也。所可详也,言之长(音掌)也。
第三章:墙有茨,不可束也。中冓之言,不可读也。所可读也,言之辱也。
一、题解及诗序讲解:
这是《鄘风》的第二首诗。第一首是《柏舟》,写的是“共姜自誓”,坚定守义,绝不改嫁。其中所写的虽然是女子,但是,所要表达的意思,却是任何人都应该坚守贞节。为什么接下来却是《墙有茨》呢?合格证问题,我们先来看看“毛诗序”再说。
诗序说:“《墙有茨》,卫人刺其上也。公子顽通乎君母,国人疾之而不可道也。”意思是说,这是卫国人讥刺他们的上位之人。所讥刺的是谁呢?是公子顽。公子顽是什么人?是卫宣公的庶子,卫惠公的庶兄,名为昭伯。公子顽做了什么事呢?
卫宣公死后,卫惠公年幼,这位公子顽就与卫惠公的母亲宣姜私通,而且生下了五个子女,就是后来的齐子、戴公、文公、宋桓夫人、许穆夫人。哪怕只是私通一次,便是乱伦,由此可见私通时间之久,可谓无耻之尤。
此诗必然是一个人所写,却为什么要说是“国人讥刺”呢?因为卫国任何还有一点廉耻之心的人,都会清楚这是寡廉鲜耻、乱伦的极大丑事。所以,公子顽之事,招致“国人疾之”,可谓痛恨之极,然而,又因为是极丑之事,所以,人们都觉得无法说出来。
可是,公子顽的身份不是国君,孔颖达先生《疏》却说“此注刺君,故以宣姜系于君,谓之君母。《鹑之奔奔》则主刺宣姜与顽,亦所以恶公之不防闲,诗人主意异也。”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墙有茨》与后面的《鹑之奔奔》所侧重的不同。
《墙有茨》所侧重的“刺君”,所指的君是谁呢?因为卫宣公已死,所以,只能是指卫惠公。明明是公子顽的事,为什么却要刺卫惠公呢?何况卫惠公当初还年幼。需要注意的是,读《诗经》之中的诗,不能按照一般的诗歌理解。
怎么不能按照一般的诗歌理解呢?一般的诗歌可以理解为就事论事,可是,《诗经》中的诗歌却是为了借事明义。公子顽之所以如此,固然是因为自己色胆包天,但是,也与卫宣公自身的所作所为有关,还跟卫惠公不能防闲有关。
所谓借诗明义,所明的是什么义?是一国之君,一家之父,不能不以身作则。家长慈善,固然不敢保证子女都能慈善,但毕竟不善者少;家长不慈善,也不能说子女都不慈善,但毕竟慈善者少。为人父母者不可不慎重。
“墙有茨”是什么意思呢?《毛诗故训传》说:“墙所以防非常。茨,蒺藜也。欲扫去之,反伤墙也。”《毛诗郑笺》说:“国君以礼防制一国,今其宫内有淫昏之行者,犹墙之生蒺藜。”我们就由此来理解。
从“墙”来说,墙是用来防范不正常情况的。俗话说:“翻墙入宅,非奸即盗。”但是,墙可以用来防君子,却防不了小人、奸佞。墙上有蒺藜,本来更不应该有人翻墙入宅,可是,竟然还有人翻越。若说“墙”犹如“礼”,则“墙上有蒺藜”则是“法”。
二、第一章讲解:
原文:墙有茨,不可埽(同扫)也。中冓(音够)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
墙上有蒺藜,本来就是起防范作用的,而且这种防范是从“法”上来说的。君子,约之以礼即可;小人,约之以法亦可。如果法都不能约束得住,也就意味着连小人都不如了。翻墙本来就不当,翻越本来生长者蒺藜的墙就只能伤害自己了。
为什么说“不可扫”呢?对于某些人来说,墙是为了防止小人;然而对于某些不守礼的人来说,就不能不在墙上弄上蒺藜,就好比现在人在墙头上弄上玻璃碎片一样。所以,对于公子顽之类的人,就不能没有“法”,犹如墙上的蒺藜不能扫掉。
是谁想把蒺藜扫掉?公子顽之类的人。是谁说这些墙上的蒺藜不可扫呢?是国人。国人都能知到的礼,难道国君不知到吗?不可能不知到。对于君子来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对于小人来说,“家有家规,国有国法”。
为什么说“欲扫去之,反伤墙”呢?本来,在“邦有道”的时候,有墙即可,即使有蒺藜也用不到;“邦无道”的时候,仅仅有墙还不够,即使墙上有蒺藜也不够。这就好比说,“法”是最低的,也是最后的一道防线。
墙上的蒺藜是嵌入墙里的,所以,要把蒺藜扫掉,就必然会伤害墙本身。同样道理,从礼法来说,国家不能没有法,更不能没有礼,如果法不健全或者有法不依,也必然会伤害到礼。一个既无礼又无法的国家,人人不得安生。
所谓“中冓”,有两解,一是指内宫,二是指中夜。“中冓之言”,也就是内宫之中夜深之时的密语。当然,这里具体所指的是公子顽与宣姜的夜半淫昏之语。所谓“不可道也”,是令人无法说出口的。为什么无法说出口?因为有廉耻之心者不忍去说。
当然,公子顽与宣姜的夜半之言,国人无法得知,但是,从他们的所作所为也就可以推知。如果学习圣贤君子之道者,用心去揣测他们究竟说了什么话,那就是心有旁骛了,甚至是不务正业了。学习经典,在于学习正道,而非看热闹、求奇意。
“所可道也”,意思是说,可以说的话。《毛传》说,“言之丑也”的意思是“于君丑也”。“于君丑”是什么意思呢?是说对国君来说意味着丑鄙。一般说来,君子不公开谈论当时国君之丑,然而,国人尽知其丑,已无法隐瞒,不必隐瞒。
三、第二三章讲解:
原文:墙有茨,不可襄也。中冓之言,不可详也。所可详也,言之长(音掌)也。
原文:墙有茨,不可束也。中冓之言,不可读也。所可读也,言之辱也。
在全诗之中,“墙有茨”三次重复,意在强调。强调什么?强调礼不可缺、法不可坏。接下来的四个字中,三章所不同的是“扫”、“襄”、“束”。“扫”为“扫除”之义,“襄”是“除掉”之义,“束”为“卷走”之义。总之,都有“去掉”之义。
“襄”字为什么是“除掉”之义呢?根据《说文解字注》之说,解开衣服而耕田叫做襄,所以这个字从“衣”;从“解开衣服”引申出“除去”之义。“束”字为什么有“卷走”之义呢?所谓“束”就像把席子卷起来捆住一样,与“舒展”相反,侧重于“不用”。
三个字虽然都有“去掉”之义,但是,毕竟各有不同。“不可扫也”侧重于“不可损伤”,“不可襄也”侧重于“不可懈怠”,“不可束也”侧重于“不可虽有而不用”。这意味着礼法不可受到损坏,不可放松,不可落空而不用。
接下来,又是三次重复“中冓之言”,都是刺眼的字眼,为了突出淫乱之行。之后的四个字中不同的字只有“道”、“详”、“读”。其中“道”是叙述与介绍,“详”是考察与论述,“读”是宣传与诵读。三者都有“说”之义。
虽然三者都有“说”之义,但是,三者之间在“说”的方式上有所不同。“不可道也”侧重于不可说、说不得,“不可详也”侧重于不可盘问、不可详言,“不可读也”侧重于说不可宣传、不可外泄。其原因都是“中冓之言”在国人看来是令人羞于启齿、本就可耻之言。
从“不可道也”到“所可道也”,从“不可详也”到“所可详也”,从“不可读也”到“所可读也”,前者都是“不可说”之义,后者都有“如果不得不说”之义。可是,本来不可说之事,能让人说什么呢?能让人怎么说呢?
最后一句都有定性之意。“所可道也,言之丑也”,意思是,若不得不说,只能说是君所做的是丑事;“所可详也,言之长也”,意思是,若不得不考察论述,只会助长这种丑事的风气;“所可读也,言之辱也”意思是,若不得不宣传,只能说这是耻辱之事。
此诗说是“讥刺”,其实则是令人痛心疾首之辞。令人羞于启齿之事,公子顽竟然能做得出来,国君竟然能够容忍,可谓“是可忍孰不可忍”。本来不可深究就可知之事,若要深究,就只能像跳入井中救人一样,就像以杀止杀、以淫止淫一样。
本来是不可宣传的事情,但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是做了,绝不仅仅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时人岂能不知?夏桀与妹喜之丑事,商纣与妲己之丑事,卫宣公与夷姜、宣姜之丑事,公子顽与宣姜之丑事,不都是“遗臭万年”吗?
《易经·坤》初六爻辞说:“履霜,坚冰至。”《文言传》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秧。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由辩之不早辩也。”此诗固然是“卫人刺其上”,然而,时过数千年而流传至今,我们为何读之?
我们固然可以依旧像当时的“卫人”一样,去“刺其上”,因为公子顽所行之淫乱之事,是人神共愤之事,是千秋万世“不齿于人”之事。但是,读此诗更需要明白,一个人,无不应“防患于未然”、“防微杜渐”,至少应该“知错必改”、“亡羊补牢”吧?
每一个人的做法,都在于“格物致知,诚意正心”的修养;每一个国君的做法,都在于“道之以政,齐之以刑”,进而“道之以德,齐之以礼”。“以法治国”固然不是最好的治国方法,但是,治国之道却不能无“法”,不能“徇私枉法”,不能“有法不依”。
正常情况下,家不可无墙;“非常”情况下,墙上不可无蒺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须知“冰霜至”不可不早防;然而,从“治国”到“国治”,须知“融化三尺之冰”也“非一日之暖”;须知“国不可无法”,但要致力于“必也无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