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今晚有185群共学。以文言作解,为使朋友将来能自己读懂经典。诸位学友,请重视经文本身及先儒正宗传注;宗来所讲,仅供参考。学习经典,重在修身而躬行。】
7.3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音喜),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1】人之德,其源有二,一是天所赋予,藏之于心,与生俱来;二是后天学习之所得,亦入于心。来自于天者,无不善,然而,有虽得之而不知有之者,此谓“童蒙”;有虽知之而不知保之者,必因外事外物所掩蔽。一旦被蒙蔽,则虽有而若失,故不可不修。
何谓“修”?此字“从彡(音山),攸声。”《说文解字》曰:“彡,毛饰画文也。”所谓“毛饰”,当如虎豹斑马之文,既生为虎豹斑马则必有其文;所谓“画文”,当书画器物之文,其文非纸张器物所原有,而是由人所添加者。“修德”之“修”,当是前者。
《说文解字》曰:“攸,行水也。”段玉裁先生注曰:“行水,顺其性,则安流,攸攸而入于海。”意其意为,若欲使水流行,当顺应水之性,如此方能使水安然流动而不至于泛滥,且能顺其道而归于大海。如此则可解“修”字之义矣。
人一出生,则已有“人之性”,非由人所添加;人能顺应此性而行,使自身之一言一行无不合乎此性,虽遇诱惑、胁迫而不易、不移;如何能言行合乎此性、遇事而不易不移?学习而习惯成自然,养之而使之成全,充之而使之充实。
所谓后天学习之所得,非谓“天赋之德”以外另有所谓“德”,乃是由学习而知自有“天赋之德”,由学习而能养成“天赋之德”;然而,所学所习者,有偏离或背离“天赋之德”者,由此而导致“心之德”杂乱,是故有“慎德”之说。
童蒙不启,虽有德而不自知,则如明珠在沧海深处、美玉在蓝田山中,如灯有油脂而未点亮;有德而不修,则如任明珠美玉为尘土所掩埋,如有灯烛而不点亮,却在黑暗中盲目摸索;修德而不成,则如种植五谷而五谷不熟。“德之不修”而不以为忧,终不能成仁。
【2】人莫不有所学,然而,所学有当学者,亦有不当学者。学不学在己,所学则由外而来。当学或不当学,不可不明辨。圣贤君子之道,是人之所当学,然而,竟有不学之人;旁门左道、邪门歪道,非人之所当学,却有因私情、功利而愿学之者。殊可叹也。
知学圣贤君子之道者,若望文生义、断章取义、浅尝辄止,则不可能得“圣贤君子之道”之实,或所学只是“似是而非”而已,乃至或有“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者。是故,“学之不讲”,是夫子之所忧,而学习“圣贤君子之道”者亦所当忧。
《说文解字》曰:“講,和解也。从言,冓(音够)声。”段玉裁先生注曰:“‘和’当作‘龢’。不合者,调龢之;纷纠者,解释之,是曰‘讲’。”由此可知,“講”字之“言”,谓所学之言辞;其“冓”,谓“合于心性”、“合于本义”。
“龢”者,如乐器所发之音乐自然和谐,而使己之正心善性如禾苗生长,渐渐而至于成熟。学圣贤君子之道者,当己心与所学不合之时,则调正己心而使之合,亦即合于善性也;当圣贤君子之言有多种解说之时,则诚敬而以良知求同于圣贤君子之心,以此而得本义。
真一道子先生曰:“经多古奥,人心不古则难得经义。”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意”,尚且不足以理解君子;若“以小人之心度圣贤之意”,则欲求所解不偏离、违背圣贤之道,岂不难哉?是故,无诚敬之心,不足以知圣贤君子之义,由良知以求之,则能近之。
段玉裁先生曰:“《史记》虞卿、甘茂二传,《汉书》项羽传,皆假‘媾’为‘讲’。”由此而言,“讲”中亦有“媾”之义。换言之,学者之“讲”,乃是以己之心与言者之心相交相合,由此而“和合”,使学之于外者与己之心性合一。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同源】。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使学之于外者与己之心性合一,即是“自得之”。若未能“自得之”,则虽多家比较而择其一,亦未必是正解。
【3】所谓“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意谓既已学而讲明其义,但止步于知之识之、言之论之,虽善言满篇满口,而不得于心,亦无善行,此谓闻义而不能使己合于义;己有所不善,而不能改之而至于善。
古今之读圣贤之书、学圣贤之道者多矣,解说圣贤之书、试图阐述经典之义或表述个人见解者,更可谓汗牛充栋,夫子达于至圣,颜曾思孟亦至于圣境,何哉?由夫子之所忧,或可知其一二矣。若“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而又不以为忧,岂得君子之道?
陈祥道先生曰:“德,在内者也,不修则不充;学,在外者也,不讲则不明;‘闻义不能徙’,则善不备;‘不善不能改’,则行不完。皆孔子所忧者也。”宗来今学此章,非惟汗颜,且惭愧之极,何也?宗来学儒十余年,“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者多矣。
《论语》原文,两万余字,犹如当今一两篇论文之字数,学之不难,然而,惟有以修德为务,方可谓之学;古今解说《论语》者不可胜数,惟有诚敬而学,以良知求通圣心,终能自得之,方可谓之“讲”;闻其义,则务求己行合义,改己之不善,方可谓之“修”。
7.4子之燕(音雁)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1】“燕居”,谓既不在朝、亦未做事之时,犹言“闲居”。陈祥道先生曰:“人之情,矜慎于行礼之际,其不失礼也易;悠游于无事之际,其不失礼也难。”常人往往于朝堂、公堂之上、大庭广众之前,可以谨慎庄重,于无事居家之时,则“怠惰放肆”。
此章单言“夫子燕居之时”,使弟子善学夫子之处。人往往以为,“燕居”之时,非修德、学习之时,如此一来,则将修身与学习当作“职业”、“工作”矣。作为职业,则人生必有职业外之时、职业外之事;作为工作,则工作之余便是“自由时间”。
人之修德与学行,是终生之事,如日月之行而不息不已,如江河之流而不舍昼夜。燕居之时,是人生;非燕居之时,亦是人生。日月本身,无四时昼夜之分;江河本身,无昼作夜息之意。人之修德与学行,又岂可有休歇之事、作息之意?
【2】何谓“申申如”?怡然自得之貌也。何以如此作解?由“申申”二字而已。“申”字之象,如虹如电。如虹者,左右伸展也;如电者,上下伸展也;“申申”者,发乎己之心性,而上下左右舒展自如而已。
何谓“夭夭如”?颜色和悦之貌也。《诗经·周南·桃夭》有“桃之夭夭”一句,是绚丽茂盛之貌。绚丽是桃花之色,桃花盛开则绚丽;茂盛是桃树之状,桃树舒展则茂盛。由此而引申,人之容颜如花开,如树木之舒展,亦谓之“夭夭”。
“申申”是形体举止,“夭夭”是容颜表情,合而言之,无非是自然舒展而已。夫子之举止与容颜何以能如此?举止与容颜,无不由心作主;心已正而无须再有意正之,是可谓心已主于性,而不随外事外物而左右矣。
“燕居”之时,必然与“非燕居”之时不同,若是“心由性为主”,则因“燕居”与否而自然顺应,不须有意为(音围)之。学者之学与修,必由“学”而“觉”,由“觉”而“悟”,既“悟”而后方可“从心所欲”,方可“率性”。
夫子以“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为己之所忧,未止足于“忧”,而切实“修”之、“讲”之、“徙”之、“改”之,由此而自得于心、躬行于身,盖学而成习,习以为常,常而成性,故能“七十从心所欲而不逾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