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Q群讲座稿073:《论语·泰伯》001(2016.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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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1】泰伯者,据《史记·周本纪》载,乃周族“古公亶父(音胆辅)”之长子。“古公亶父”继承先祖“后稷”、“公刘”之业,“积德行义,国人皆戴之”;身居君位而心系庶民,是故,宁舍君位以保其民,而窃迁至于“岐(音旗)下”,德化一方,庶民歌颂之。
“古公亶父”有三子,长子曰泰伯,次子月虞仲,少子曰季历。季历生子曰“昌”。降生之时,“有圣瑞”。“圣瑞”者,谓朱雀衔丹书而止于“昌”之户,书中诫以“敬”、“义”、“仁”,曰“敬胜怠者吉”、“义胜欲者从”、“以仁得之,以仁守之,其量百世”。
“古公亶父”因此而认定周族之兴盛在于“昌”,故欲立季历,以便由季历而再传于“昌”。泰伯与虞仲闻知,遂离岐下而入于“荆蛮”。泰伯何以离去?当时之礼,传嫡不传庶、传长不传幼,而泰伯为嫡长子也;虞仲何以离去?身为季历之兄,己在则传不及季历也。
读此章而致力于求其史实者,或热衷于“圣瑞”者,或旁观议论而不知修己之德者,均可谓偏离“君子之道”矣。何也?以《论语》为史书,则“不畏圣人之言”;热衷于“圣瑞”,则非“素位而行”;旁观议论,则非“为己之学”。
【2】夫子谓“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其义曰:泰伯之德,或许已经可以称为“至德”矣。“其”有“大概”、“或许”之义;“可谓”有“可以称为”之义,但非“足以称为”;“已”有“已经如此”之义。然则何谓“至德”也?
“德”者,“人心”之所得。其“德”,或得之于先天,谓之“性之德”,人人生则已具者也;或得之于后天,谓之“行之德”,乃人出生后学习修养之所得也。然而,“行之德”必合于“性”,方可谓之“道德”之“德”,是故,“行之德”不过是“性之德”之充实。
“德”存于“心”,且由“心”发挥其作用。“心”无私无欲,其德泽可及于广远,虽未必能“明明德于天下”,却已具“明明德于天下”之势能矣。盖所谓“至德”者,足以至于此也。如此之德,虽未至于“圣人之德”,而已是“大人之德”矣。
【3】何谓“三以天下让”?其义曰:再三以天下辞让。“三”者,未必是“三次”,但表其真诚而已。“古公亶父”并非“天子”,乃至“西伯侯(讳昌)”之时,亦非“天子”,何以谓之“以天下让”也?“天下”乃是由“得民心”而言,非由“权位”而言也。
朱子曰:“夫以泰伯之德,当商周之际,固足以朝诸侯有天下矣,乃弃不取而又泯其迹焉,则其德之至极为何如哉!”此谓“泰伯”之德,足以“得民心”矣。谓之“乃弃不取”,非“弃天下”、“不取天下”,而是弃而不取其“有天下”之权位而已。
既然“得民心者得天下”,则“天下”非可私相授受者也。尧不可私自以天下授予舜,必由舜能得民心,而后可以“天授之”;舜亦不可私自以天下授予禹,必由禹能得民心,而后可以“天授之”。是故,“古公亶父”不能以“天下”授予“季历”,“泰伯”亦然。
然则,何以谓之“让”?王船山先生曰:“特所云让者,谦逊不居之辞,非必让之人而后谓之让也。”换言之,并非“本以为属于自己,而有意辞让而授予他人”,而是“虽有得天下之德,却无得天下之心”,亦即“不以能得天下而自居”也。
【4】所谓“民无得而称焉”,其义曰:“庶民不知其德、不得其德泽,因而无以称颂之。”盖“德”存于“心”,呈现于言行,而后能能知之、感之、颂之,“泰伯”既无谦让之言,亦无“得天下”之行,因此,庶民不知而无颂也。
由此而再论及“至德”,则可再进一层。一人之德,犹如树木之根本,其存之于心,则如根本埋于土壤之中,非欲人必见之也。人之有德,必呈现于言行,然而,“三以天下让”,乃是圣人所可知,而非庶民所能知者也。固有其德,而不求人必知之,是“至德”也。
孟子曰:“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是故,“泰伯”不存“得天下”之心,其乐不在于此也。
【5】“得民心者得天下”,必由“德”而“得民心”方可。何也?若先存有“得天下”知心,因而千方百计以“得民心”者,奸诈阴险之人而已,凭借其阴谋诡计,或可一时之间侥幸获得民心、人民、权位、土地、财富,既无德而逆天,终必有恶果。
“泰伯”之“三以天下让”,从“古公亶父”欲传“季历”、“昌”而言,是尽其孝心;从“昌”降生而“有天瑞”而言,是顺应天意;从无心与兄弟相争而言,是合乎悌道。然而,此皆外在者,归根结底,则在于“泰伯”无私无欲而有至德,是故无名利得失之念也。
“泰伯”有“得天下”之“至德”,而不自以为有德。至于其后周文王(讳昌)、周武王(讳发)是否能“得天下”,亦非“泰伯”之所顾念。何也?有“至德”者,必有其言行,然而,时位不同,则其言行不必相同;一旦有丝毫功利之心,则非“至德”矣。
《春秋经》托“鲁隐公”为行王道之始君,何也?以其无权位、名利之欲也。周公为西周平乱、东征、制礼作乐,而不以“王”自居。夫子为殷商“天子”之后裔,周游列国、教授弟子、删订六经、垂法万世,但愿天下太平,不敢以圣自居也。
8.2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音喜),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於亲,则民兴於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1】何以谓之“恭而无礼则劳”?“恭”者,貌也;“敬”者,心也。“有礼”者,有“敬心”而呈现为“恭之貌”也。“恭而无礼”是未必出于“敬心”,且不分时位,不辨善恶,惟知容貌之恭顺,则徒然劳苦其身而无以成其德。
何以谓之“慎而无礼则葸”?“慎”者,其心真诚,言行谨慎也;“葸”者,内心畏惧,言行拘谨也。“有礼”者,当言则言,当行则行,当仁不让也。倘若只知其心真诚、言行谨慎,而不知当言则言、当行则行,则必然胆战心惊而过于拘谨,难当大任矣。
何以谓之“勇而无礼则乱”?“勇”者,或以力气,或以武力,为所欲为,如浪涛涌动而一往无前,无所畏惧也。“有礼”者,既“勇于敢”,亦“勇于不敢”;既能知时,亦能知位。是故,若惟有“勇”而“无礼”,则难免有造成扰乱、混乱、叛乱者矣。
何以谓之“直而无礼则绞”?“直”者,直率也,如心直口快;“绞”者,交错纠结而难解也。“有礼”者,虽一视同仁,但因人、因时、因位、因事而合其宜,倘若“无礼”,则不论何时何地、何人何事,皆直率而出,则令人急切纠结而事与愿违。
“恭”、“慎”、“勇”、“直”,皆可取者,然而,若“无礼”而行之,则不仅不能“和”,乃至可以因此而生“乱”。中华经典之“礼”,效法“天地之序”而以致天下之序。知其同方能“和谐”,辨其异方能“有序”。无序则必乱矣。
【2】或谓“君子笃于亲”之下另作一章,以为是曾子之言,以其无据,兹故不取。何谓“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朱子谓此“君子”为“在上之人”,兹以为不必拘泥于此,理解为“有德而明道之人”更好,其中之“民”则可谓“有德而不自知,未能明道之人”。
《说文解字》曰:“笃,马行顿迟。”意谓“马病而行走垂首且迟缓”,然而,或许此非其本义也。由“笃”字之象而推论之,马本是健行之物,而复以竹鞭策之,当为“督促而力行”之义,或许由此可以引申出“身体力行,自我鞭策”之义。
《尔雅·释诂》曰:“笃,厚也。”又曰:“笃,固也。”此与“身体力行,自我鞭策”之义可以相通。“厚”者,忠实而敦厚也;“固”者,持久而不懈也。所谓“君子笃于亲”,是君子必于其父母尽其孝、于其兄弟尽其悌也。不能“亲其亲”者,岂能“爱人”?
为何“君子笃于亲”,然后能“民兴于仁”?君子之行,关乎“上行下效”,关乎“风吹草动”,关乎“先觉觉后觉”也。庶民之行,往往随风而动、随波逐流。是故,《大学》曰:“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
学习君子之道者,欲担当天下之任、教化天下之风也。“民兴于仁”,非“民”之“不仁”,而是“民”不知“仁”也;君子之道行,则身体力行、政令教化趋于“仁”,因而庶民亦能由此而知本心所具之“恻隐之心”矣。“兴”者,众人齐心协力而并举也。
【3】何谓“故旧不遗,则民不偷”?“故旧”者,故人与旧友也。“遗”者,遗弃也。“偷”者,淡漠浇薄也。此句之义曰:“君子不遗忘、遗弃其故人与旧友,则庶民不至于感情淡漠、自私自利,亦不至于世态炎凉矣。”
世人之遗忘、遗弃其故旧者何?己既富贵矣,则弃其往日之贫贱者;己既有新欢矣,则忘其往日之旧友。有德君子,不因贫富、贵贱、久暂、新旧而变,则上合天理、下通人情矣。上合天理,下通人情,则“中道”立。“中道”风行于天下,虽庶民亦随顺其风矣。
《中庸》曰:“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是故,君子之言行,关乎天下,关乎风气。《周易·系辞传》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故君子不敢不谨言慎行也。
《中庸》曰:“君子素位而行,不愿乎其外。”是故,知圣贤君子之道而不学者,终不免于“庶民”之列也,然而,君子不因此而嫌怨、厌弃。知圣贤君子之道而不弘毅者,终不成圣贤君子之德。“天下之风”,有赖于“志于仁”且躬行者。愿志同者共勉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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