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讲:QQ群讲座稿:《诗经·齐风·还(音旋)》(2016.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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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来谨据《毛诗诂训传》与《诗序》解《诗经》;尊经尊圣,以经解经,而非鉴赏、评判;以中国解释中国,但用中华传统文辞;读经当怀敬意,故不求趣味,惟愿与志于学、志于仁者同修共勉。文稿已在(121893048)空间日志,欢迎指正,任凭阅览、转贴。】
请先阅读诗序与原文三遍:
诗序:《还(音旋)》,刺荒也。哀公好田猎,从禽兽而无厌。国人化之,遂成风俗,习於田猎谓之贤,闲於驰逐谓之好焉。
子之还(音旋)兮,遭我乎峱(音挠)之间兮。并驱从两肩兮,揖(音依)我谓我儇(音轩)兮。◎子之茂兮,遭我乎峱(音挠)之道兮。并驱从两牡(音母)兮,揖(音依)我谓我好(音郝)兮。◎子之昌兮,遭我乎峱(挠)之阳兮。并驱从两狼兮,揖(音依)我谓我臧(音赃)兮。
一、解题:
【1】“还”字,其正体为“還”,其读音有三,一为“环”,二为“旋”,三为“孩”。《说文解字》:“還,復也。从辵(音辍)瞏(音环)声。”此处读音当为“环”,其本义是“离开此地而又回到此地”;当读为“旋”或“孩”时,是其引申义。
由“离开此地而又回到此地”而言,若发于正心而“离开此地”,遵循正道以行“正事”,“正事”既成再“发正心”、“遵正道”而“回到此地”,则如反复于两点间之直线,但“还(音环)”字之义侧重于“又回到此地”。如此往返而无不正,则可如四季循环。
从起点到终点,再由终点回到起点,于“直线”方式之外,尚有“圆环”方式。当此之时,“起点”即是“终点”,而“终点”亦是再次之“起点”。由此而言,从起点到终点即是一个圆环,再由终点回到起点,亦如同一个圆环,如此循环不已,即是“周而复始”。
若“还”字意谓“直线”之“往复”,则其音当读为“环”;意谓“圆环”之“往复”,则当读为“旋”。由此再引申,“还”字若是意谓一次“往复”之后又有再次之“往复”,则当读为“孩”。然而,读音为“孩”者,是后起之俗音、口语,非雅正之音。
【2】直线之“往复”,一也;圆环之“往复”,道也。一由道生,则一为“真一”;人遵道而行,可以“得一”。《道德经》曰:“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其致之一也。”
人不遵道,必不得“真一”;若非“真一”,则不能“周而复始”。发心为“私心”,则是“自环”,其行事则犹如圆球旋转,貌似“便捷”,是故《毛诗诂训传》于首章首句“子之还兮”之下注曰:“还,便捷之貌。”此是随文作解,不足以说明诗题之义,然而,亦是诗题所涵之一义。所谓“便捷”,谓身躯灵活、行动敏捷。
心求方便,必有后患;行求捷径,必有窘困;得之也速,失之也疾;背道而驰,败亡之道。《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谚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有“余庆”与“善报”者,顺道而行者也;有“余殃”与“恶报”者,背道而驰者也。
既“自环”而“旋”,则触人、触物而或伤其人、伤其物,伤人、伤物既多,岂能自身不受损伤?岂能不使众人忿而毁之?既“自环”而“旋”,则如圆球旋转而顺势以行,其起点与终点必非一个,亦终究不能回到起点,岂能“往复合道”、“周而复始”?
此诗之题,何以读音为“旋”而不读为“环”?其一,《诗经》载道,读为“旋”,则可谓以“道”而言,圣人之所望也;其二,读为“环”,则惟有“刺其背道”之义,尚不足以倡“正道”;其三,读为“旋”,可以兼括此诗原文“还”字“自环”、“自旋”之意。
二、诗序讲解:
诗序:《还(音旋)》,刺荒也。哀公好田猎,从禽兽而无厌。国人化之,遂成风俗,习於田猎谓之贤,闲於驰逐谓之好焉。
何以谓之“刺荒”,而不言“刺齐哀公”?非惟齐哀公之“荒”当“刺”,天下古今未来之“荒”皆所当“刺”也。何以“刺”之?“荒”则背道而驰,“刺”之而使之若针灸而“病愈”也。何谓“荒”?《毛传》曰:“荒,谓政事废乱。”
任何私情私欲,均可以称为导致“政事废乱”之原因,为政之难如此,在君之位者岂敢不致力于“诚意正心”?《大学》曰:“身有所忿懥(音质),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音浩勒),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
齐哀公之“政事废乱”,乃是由于“好田猎,从禽兽而无厌”。田猎者,亦即狩猎,本是天子、国君所当重视之事。何也?纵然天下、国家无战事,亦不可不居安思危以备战,田猎亦即练武备战之事。然则何以“好田猎”竟至于“政事废乱”也?
既然“田猎”已成为“爱好”,则意味着齐哀公之心思偏于“田猎”,而轻视政令、教化矣。纵然齐哀公如此,确是意欲练武备战,亦可谓主次颠倒。孔子说,为政之道在于“足食,足兵,民信之”。齐哀公置“兵”于“食”之先,故谓之主次颠倒。
况且,齐哀公之“好田猎”,已非“练武备战”之意,而是以“田猎”为取乐之游戏。何以知其以“田猎”为取乐之游戏?由其“从禽兽而无厌”可知。所谓“从禽兽”,表面之意在于追猎禽兽;详加品味则有“心思举止受禽兽左右”之意。“无厌”则谓不知满足。
当齐哀公“好田猎”而使庶民“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之时,则民心由此而失。民心既失,是君之失德失职;当此之时,虽欲保其国亦难,岂能行“王道”?纵然勉强幸而不失其国,亦可谓“君不君”而“国不国”矣。
“上行下效”,“上有所好,下必倍之”。当国君乐于追逐禽兽而无厌之时,国民亦必有意欲借此而获利者,若“齐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若汉武帝好辞赋而枚乘与司马相如之徒茗闻天下。此即所谓“国人化之,遂成风俗”。
“教化”之道,本是因人固有之本性而因势利导,使之自修自成。然此所谓“国人化之”,乃是因国君所好而诱人至于歧途。国君如何诱导?“习于田猎谓之贤,闲于驰逐谓之好”,犹国主倡“发家致富”,则必以能致富者为贤,是以“唯才是举”替代“举贤任能”。
国主不以有德者为贤,而以“善于田猎”、“善于致富”、“善于计谋”、“善于争战”者为“贤”,则“有能者进”而“有德者远”,由此而至于国人惟务其“能”而不顾其“德”之时,必至于风俗败坏,是故谓之“歧途”。
若仅从字面读此诗,则可谓只是赞美田猎技能之高,其人敏捷而健壮,是与《诗经》所载之道相违,诗题之旨由此而失矣,固不可取。是故,读《诗经》必须以经解经、以《诗序》为辅相,然后可知《诗经》之道。
三、《还》前两句讲解:
全诗共三章,其前两句如次。第一章为“子之还兮,遭我乎峱之间兮”;第二章为“子之茂兮,遭我乎峱之道兮”;第三章为“子之昌兮,遭我乎峱之阳兮”。“子”与“我”,皆为“士大夫”。“遭”,相遇也。峱,山名也。“阳”,山之南也。
第一章意谓,某位士大夫身体灵便敏捷,田猎之时,与我在峱山之间相遇。第二章意谓,某位士大夫强壮高达,田猎之时,与我在峱山道路上相遇。第三章意谓,某位士大夫年轻气盛,田猎之时,与我在峱山之南相遇。
三章之中有三“子”,虽然皆指“士大夫”,而非确指任何一位,乃是有众多士大夫。何以如此众多?国主“好田猎”,以至于士大夫几乎无不“从君所好”而欲以田猎技能投其所好,由此可见国人“好田猎”已成风气。
《毛传》曰:“还,便捷之貌。”“茂,美也。”“昌,盛也。”由“还”、“茂”、“昌”而言,士大夫或身手敏捷,或体格强壮,或年强气盛,身居士大夫之位,本当为邦国政事而尽职尽责,而今竟然均以“田猎”为事,由此可见邦国“政事废乱”。
《毛传》曰:“峱,山名。”为何所遇之地有“峱之间”、“峱之道”、“峱之阳”?谓士大夫之田猎者在一山之中竟有如此之多,而齐国之山多矣,必然亦是如此。由此可见其国“政事废乱”已至于何种严重程度矣。
四、《还》后两句讲解:
全诗后两句如次。第一章为“并驱从两肩兮,揖我谓我儇兮”。《毛传》曰:“从,逐也。兽三岁曰肩。儇(音轩),利也。”“并”是与“我”并驾齐驱;“驱”是驱马追逐猎物;“从”是追逐之意;“肩”是生长三年之野猪;“儇”是“身手敏捷而麻利”。
此两句意谓,山间所遇之士大夫,与“我”一并驱马田猎,追逐两只生长三年之野猪;士大夫向“我”作(音一声)揖,赞“我”头脑聪明而手脚麻利。此处之赞美,可谓双方互相赞美,与“子之还兮”之“还”相照应。含有双方互相称赞对方之“贤”。
第二章为“并驱从两牡兮,揖我谓我好兮”。《毛传》无注解。此两句意思是说,山中道上所遇之士大夫,与“我”一并驱马,追逐两只公牛;田猎之后,向“我”作揖,赞美“我”田猎技能高超。“我”赞其“茂”,其人则赞美“我”技能高超。
第三章为“并驱从两狼兮,揖我谓我臧兮”。《毛传》曰:“狼,兽名。臧,善也。”所谓“善”,非指其心之善,而是指擅长田猎。此两句之意为,在山南所遇之士大夫,相遇之后,与“我”一并驱马,追逐两匹狼;田猎之后,向我作揖,称赞“我”擅长田猎。
相遇之后,即并驾齐驱而田猎,可谓习以为常,不以为怪矣。从所猎之物而言,或是野猪,或是公牛,或是狼(雌性为獾<音欢>,雄性为狼),其猎获难度、其凶猛程度愈来愈强大,由此可见“田猎”水平愈来愈高,可知国中士大夫热衷于田猎之日久矣。
田猎之后互相作揖,似乎是斌斌君子,然而,互相称赞者,无不与田猎相关,而与邦国之“政事”、士大夫之德行毫无关联,可见,士大夫不再重视“政事”,不再崇尚德行。“政事”如此“废乱”,民生可想而知矣。究其根源,在于“哀公好田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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