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三讲:QQ群讲座稿:《诗经·齐风·卢令(音另)》(2016.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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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来谨据《毛诗诂训传》与《诗序》解《诗经》;尊经尊圣,以经解经,而非鉴赏、评判;以中国解释中国,但用中华传统文辞;读经当怀敬意,故不求趣味,惟愿与志于学、志于仁者同修共勉。文稿已在(121893048)空间日志,欢迎指正,任凭阅览、转贴。】
请先阅读诗序与原文三遍:(说明:诗中“令”字,宗来认为最好读“另”,但不反对读“零。)
诗序:《卢令(音另)》,刺荒也。襄公好(音浩)田猎毕弋(音益),而不修民事,百姓苦之,故陈古以风焉。
第一章:卢令令(音另),其人美且仁。
第二章:卢重(音虫)环,其人美且鬈(音全)。
第三章:卢重鋂(音虫梅),其人美且偲(音猜)。
一、解题:
【1】此诗之题,固然是取首句“卢令令”之前二字,然而,何以不直接以“卢令令”为题?欲知其解,须先明“卢令”之义。《毛诗诂训传》曰:“卢,田犬。令令,缨环声。”然而,“令令”可解为“缨环声”,单言“令”,则不可谓之“缨环声”,而是取“美善”之义。
“令”字,《毛诗正义》及《诗集传》皆读其音为“零”,何以宗来注其音为“另”?从此诗首句“卢令令”而言,作为“田犬之缨环声”,可以读音为“零”,但在读此音之时,惟指“缨环声”而无“美善”之义;若取“美善”之义,则不如读其音为“另”。
“令色”、“令闻”、“令望”、“令辰”、“令政”诸辞之“令”,皆有“美善”之义,其读音皆为“另”,是故,《卢令》之“令”取“美善”之义,亦当读为“另”。如此而言,则“卢令令”中之“令令”皆当读其音为“另”,“缨环声悦耳”之义亦涵焉。
前一“令”字,取“其人自身美善”之义,后一“令”字则取“他人亦以为美善”之义。从两者之关系而言,前者乃是根本,有其“自身之美善”,而后方能使“他人亦以为美善”,是故《诗经》单取前一个“令”字,而后一个“令”字之义可以自然获得。
【2】然则《毛诗正义》与《诗集传》何以读其音为“零”?其一,二者均以此诗为“民歌民谣”,而解“令令”为仅指“缨环声”;其二,二者均取“刺荒”之义,而未顾及“以善致善”之义。若非诗序之言,诗中不见有“刺”也。
“令令”,字面之意为猎犬所戴链环发出之声,其声“玲玲然”而美妙有节。“令令”是美妙之声,何以能美妙?固然可以因为猎犬训练有素,可以因为对猎犬爱护有加,然而,更是因为他人乐于闻此声。他人何以乐于闻此声?可由孟子之言求解。
孟子曰:“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几无疾病与【同欤】?何以能田猎也?’此无他,与民同乐也。”是故,百姓非乐于猎犬所发之声,而是乐于田猎者之仁且善。因此,“令”又有“善”之义。
“卢”谓“田犬”,即猎犬,用于田猎。按礼,天子与诸侯,每年均须田猎,其田猎非以此为娱乐,亦非以此杀生。《春秋公羊传》曰:“诸侯曷(音合)为(音位)必田狩(音受)?一曰乾(音前)豆,二曰宾客,三曰充君之庖(音袍)。”
何休先生曰:“必田猎者,孝子之意,以为己之所养,不如天地自然之牲逸豫肥美;禽兽多,则伤五谷;因习兵事,又不空设。故因以捕禽兽,所以共承宗庙,不忘武备,又因以为田除害。”由此可知,田猎之义甚大。
《汉书·艺文志·六艺略》曰:“仲尼没(音莫)而微言绝,七十子丧(音桑四声)而大义乖(音怪一声)。”读经而不知其“微言大义”,则不可谓之“读经”。何以求其“微言大义”?就此诗而言,可由“卢令”之象以求其“微言”,由事而推义理以求其“大义”。
二、诗序讲解:
诗序曰:“《卢令》,刺荒也。襄公好田猎毕弋而不修民事,百姓苦之,故陈古以风焉。”何谓“荒”?孟子之言,用之于此,最为恰当:“从兽无厌谓之荒”。所谓“从兽无厌”,意谓追逐禽兽而迷恋于田猎,无休无止。
此诗所“刺”者,固然是“齐襄公”之“从兽无厌”,此只是一“事”而已,然而,诗序谓之“刺荒”,而非直言“刺齐襄公之荒”,则古今中外之“从兽无厌”者已俱在所“刺”之列矣。“刺荒”亦可谓此诗之“大义”。
“从兽无厌”何以谓之“荒”也?因其“好田猎毕弋而不修民事”也。其所谓“好田猎”,已背离“田猎”之义——非为用作祭品,非为除禽兽以保五谷,非为习兵事而作武备,而只是一己之爱好,只是一种娱乐方式而已,却竟因此而置民生于不顾,政事因此而荒废矣。
何谓“毕弋”?有长柄之网,谓之毕;系有长绳之箭,谓之弋。如此“田猎”,已失去“田猎”之意义,已违背“田猎”之义理,只是齐襄公一己之娱乐,而非“与民同乐”;不仅非“与民同乐”,乃至因此而舍弃民生、扰乱百姓,是故“百姓苦之”。
何谓“陈古”?陈述自古以来“田猎之义”也。经典所言之“古”,必符合正道者,非世俗所言“以往所有之人事”。所谓“以风焉”,意谓借此而“以下风上”,期望齐襄公早日悔改。其实,《卢令》之所“风”者,是所有如“齐襄公”者,告诫人莫学“齐襄公”。
三、《卢令》讲解:
【1】第一章曰:“卢令令,其人美且仁。”《毛诗诂训传》曰:“言人君能有美德,尽其仁爱,百姓欣而奉之,爱而乐之。顺时游田,与百姓共其乐,同其获,故百姓闻而说【同悦】之,其乐(音勒)令令(音另)然。”何谓“其乐令令然”?
此所谓“乐”,是君主之乐,亦是百姓之乐,是“与民同乐”。此所谓“令令然”,是君主之“美善”、百姓亦认可君主之“美善”如此,则可谓君主之仁爱已感应其民矣。然而,“卢令令”与“其人美且仁”有何关联?是尚须深究者。
“卢”为田犬之名,故用之于田猎。田犬颈项有环铃,随跑动而有响声,仅从响声而言,则此声必有喜之者与厌之者,如此则读“令令”为“铃铃”,不含褒贬之意焉;若读为“玲玲”,如佩玉之声,则有褒义焉;若读音为“另另”,则是“因善而乐之”,有深意焉。
“其人”,谓带田犬而田猎之人。其人既美且仁,则人闻其田犬之声而善之,非因其田犬之声悦耳,乃是因其人之美善而乐闻其田犬之声,犹如“爱屋及乌”。再进而言之,则是“其人美且仁”是为“令德”,“政教泽及百姓”是为“令闻”,“微言大义”由此可见。
是故,“其人美且仁”,然后能“田猎有道”、“政教有方”;“田猎有道”,然后百姓能乐见其田猎;百姓能乐见其田猎,然后能闻其田犬之声而以为善。若如齐襄公之“好田猎毕弋而不修民事”,只能使百姓厌恶其人、厌恶其田猎、厌恶其田犬、厌恶其田犬之声。
【2】第二章曰:“卢重(音虫)环,其人美且鬈(音全)。”《毛传》曰:“重环,子母环也。鬈,好(音郝)貌。”所谓“子母环”,是一个大环与两个以及两个以上小环相链接,当是田犬颈项之上有一大环,而大环之上又环列众多小环。
“子母环”固然是“田犬”之项饰,其是否受人喜爱,亦必由带此田犬以田猎者之德行而定。因“其人美且鬈”,是故受人喜爱。“鬈”是何义?《说文解字》曰:“鬈,发(音法四声)好也。从髟(音标),卷声。”是长发盘卷于头顶而以簪束之。
“鬈”何以解为“好貌”?其一,男子行“冠(音贯)礼”,从“总角”改为“以簪束发”,由此而学礼、守礼,有成人之威仪;其二,长发盘卷,梳理得当,则仪容美好;其三,以“卷”表声,则可以引申出“谦恭”、“能屈能伸”之义。或谓“鬈”为“勇壮”,兹不取。
再引申之,正因“其人美且鬈”,故能使群臣如众多小环衔接于大环周围,如“众星环列于北辰”,而且能同心同德、相互感应,由此而能国泰民安。若如齐襄公之傲慢无礼、不修民事,则犹如大环、小环不能衔接,更不能环列于其上矣。
【3】第三章曰:“卢重鋂(音梅),其人美且偲(音猜)。”《毛传》曰:“鋂,一环贯二也。偲,才也。”所谓“一环贯二”,当指一环之上下各有一环与之衔接;所谓“重鋂”,当指其环众多而环环相扣成为索链,犹如君臣一心、政事一贯。
“偲”之音有二,一为“思”,二为“猜”,兹读为后者。《毛传》解之为“才”,而《说文解字》曰:“偲,强力也。从人,思声。”“才”与“强力”有何关系?田犬之有强力,在于训练得当、控制得当;君主之有强力,在于有德有才。
“人”之“强力”由何而来?既然“偲”字“从人,思声”,则所思必守“人之诚意”、“人之正心”,而后方可有“偲”字之“强力”。若无诚意、正心,而欲以诱惑、强制、欺诈制作成铁索链,岂能牢固?岂能长久?
【4】合三章而言,各章首句,有美善之声、小环环链、环环成索之不同,无不依赖于“其人”;各章次句,相同者在于“美”,是“美德”,有此“美德”而后体现为“仁”、体现为“好”、体现为“才”,是故,无不以德为本。有德而田猎,正;无德而田猎,荒。
《齐风·还(音旋)》,亦“刺荒”之作也。《还》之所“刺”是“哀公好田猎”,《卢令》之所“刺”是“襄公好田猎”。两者所不同者在于,哀公“从禽兽而无厌”,而使国人皆以擅长田猎为贤,不知修德;襄公“从禽兽而无厌”,而荒废民事,使百姓怨声载道。
“田猎”,事也,然而,事中有理,行事有道。悖其理者,有名无实;背其道者,误己误人。“好田猎”,只是“人所好者”之一而已,此外,好名利、好权位、好情色、好书画、好博弈、好歌舞、好养生,如此种种,不胜枚举,有所好而不正或不知节,必玩物丧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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