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Q群讲座稿118:《论语·先进》008(2017.08.01)
【学友好!济南大学赵宗来敬礼。今日我在外地,电脑旧,网速慢,或许时间间隔长。今日共学之群有238。所到之群,皆应邀而至;文稿是宗来自学所撰,手动逐群贴出;因群甚多,故篇幅较大,且约二十分钟贴出一大段。若有所垂询,敬请小窗留言待答,群中不答。文稿皆在121893048空间日志,任凭阅览、转贴。若无特殊情况,不再接受加群邀请。贵群若不喜欢,请移我出群。】
{11.13闵子侍侧,訚訚(音银)如也;子路,行行(音航四声)如也;冉有、子贡,侃侃(音砍)如也。子乐(音勒)。}
【1】“侍侧”者,在夫子身边以随时侍奉也。邢昺先生《疏》曰:“卑在尊侧曰侍。”是故,所谓“侍”,并非必有事而侍奉,惟在尊者身边,不可在尊位而已。侧此章列举闵子、子路、冉有、子贡四弟子,言其“侍侧”之时,言行之貌各有不同,而夫子不改其乐也。
闵子之言行如何?“訚訚如也”。何谓“訚訚如”?由“言在门中”而言,谓言行发乎心性,真诚而和善也;由“言外有门”而言,谓言行有礼,中正而率真也。《说文解字》曰:“訚,和说【同悦】而诤(音政)也。”真诚和善则和悦,中正率真则能诤。
子路之言行如何?“行行如也”。何谓“行行如”?先儒几乎无不以“刚强之貌”解之。然而,“行行”与“刚强”有何关联?据甲骨文,“行”字之象皆如“四面通达之道路”,由此而读其音为“航”;“人行走于道路”,则读其音为“形”。
“行行”则兼用以上二义,既非仅指“道路”,亦非仅指“行走”,而是“遵循道路,直行而不走捷径;心意所在,则虽遇诱惑而不改,虽遇危难而不避”,此即子路之“刚强”。因其兼有“道路”与“行走”之义,且不止于二义之和,故改其音为“航四声”。
闵子与子路之言行,固然有相同之处,然而,闵子中正率真而有礼,子路则率真而未达于中正有礼,故称为“闵子”而不称为“闵子骞”,且先言之,而称“子路”而不称为“仲子”,且次言之。分言“闵子”与“子路”者,盖重其同而言其异也。
【2】冉有、子贡之言行,皆谓之“侃侃如也”,貌似相同而必有所异,是言其同而非不知其异。何谓“侃侃如”?《说文解字》曰:“侃,刚直也。从㐰【同信】,㐰,古文‘信’;从川;取其不舍(音设)昼夜。”邢昺先生《疏》则解为“和乐之貌”,何者为是也?
《乡党》中有“朝(音潮),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之言。朱子《集注》解“与下大夫言”之“侃侃如”、“冉有、子贡”之“侃侃如”,皆谓之“刚直”。然则,“侃侃如”究竟是“刚直之貌”抑或是“和乐之貌”也?欲求其解,须由“㐰”与“信”之异以求之。
盖“㐰”字之象,“从人,从囗(音围)”,是“人既已约定其时其地,则必守其时其地,不可违背约定而失信于人”,“囗”乃是所约定之期限与地点,故“㐰”字侧重于“守诺”、“言行一致”。“㐰”与“川”合而为“侃”,则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义焉。
由此言之,则“侃侃如”谓“刚直”可也。然而,若是“从信,从川”之“侃”,则不止于此义矣。“信”者,谓人之言行发乎心性,是“诚于中而形于外”,不待坚守而自然不爽。“信”与“川”合为“侃”,则犹如川流之自然不息,故能“和乐”也。
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此谓圣贤之境界,故孔子“与下大夫言”之“侃侃如”,是“和乐之貌”。孔子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是未达圣人境界者,故冉有、子贡之“侃侃如”,是“刚直之貌”。
故冉有、子贡之“侃侃如”,何以谓之“刚直之貌”?以其所坚守者在其心意,而非坚守心性,尚未至于“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虽有君子之德而近于贤人境界,终究未能脱尽小人之习性,是故,下文有冉有为季氏赋敛、子贡“货殖焉,亿则屡中”之事。
【3】“子乐”者,夫子不改其乐也。夫子之所以“乐”,邢昺先生以为“以四子各尽其自然之性,故喜乐也”,朱子以为是“乐得英材而教育之”。诚然,闵子名列于“德行”一科,子路、冉有名列于“政事”一科,子贡名列于“言语”一科,皆可谓“英才”矣。
由“师徒”而言,四子皆从学于圣贤君子之道而各有成,虽其德行之境界不一,而无不可独当一面,谓夫子因此而“乐”,亦无不可。如张岱《四书遇》所言:“万宝成而天心豫,子孙贤而祖父宁,群才汇而圣人喜。”然而,细思之,似乎又有不尽然者。
何以谓之“不尽然”?若夫子所“乐”者仅止于此,则不必罗列四子之不同。闵子之“訚訚如”,子路之“行行如”,冉有与子贡之“侃侃如”,并非仅仅因其性情不同而如此,更在于其德行修养境界不同而如此;性情与修养,皆不可强求于人者也。
夫子之于四子,乃至其他弟子,必无“求全责备”之心,必无“个人偏好”之行,故于四子之言行情态而“无不乐”。若“乐”于闵子之“訚訚如”,则于子路之“行行如”、冉有与子贡之“侃侃如”恐有所不乐矣,夫子岂有是哉?故解“子乐”为“不改其乐”。
若从“为政”而言,四子“侍侧”于夫子,是一类象,可与“群臣事君于朝堂”相比拟。四子之性情、修养、言行、擅长各有不同,夫子并不因此而改其乐,然则群臣亦必各有不同,君主亦不可先存“偏好之心”,不可“求全责备”,否则,必致“偏听偏信”矣。
{11.14(曰:)“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1】先儒多以此章属于上一章,且以为上一章之“子乐”是“子曰”之讹误,或以为“子乐”之后脱“子曰”二字。然而,亦有以此为独立一章者。若将此章属于上一章,则此章之言令人觉其突兀,义理有所不能连属;若以为讹误,则须有证据。
《集注》引洪氏之言曰:“《汉书》引此句,上有‘曰’字。”钱穆先生《论语新解》曰:“皇侃《义疏》本‘乐’下有‘曰’字。”既有“曰”字,则可以单列为一章。再者,此章所言,别有义理在焉,故单列为一章为上。
但言“曰”,而未言“子曰”,则此章之言或许是夫子之言,亦或许是时人之言。无论是夫子之言,抑或是时人之言,其义皆可取法。言称“若由”,意谓“类似子路者”,是以“子路”为类象,而非单指“子路其人”,但“子路”亦在其中矣。
所谓“类似”者,何也?类似于子路之“行行如也”。然而,上一章所言之“行行如”,意谓子路“遵循道路,直行而不走捷径;心意所在,则虽遇诱惑而不改,虽遇危难而不避”,是言其“行行如”之一面,此章所言则是另一面。
【2】子路之“行行如”,非莽撞行事而不知其所遵循,更非不可取。世人能如子路之贤者鲜矣。然而,何以谓之“不得其死然”?《集注》引尹氏之言曰:“子路刚强,有不得其死之理,故因以戒之。其后子路卒(音族)死于卫孔悝(音亏)之难(音南四声)。”
子路之“刚强”,为何“有不得其死之理”?《中庸》所言,可以作解。夫子曰:“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无论是“南方之强”或“北方之强”,皆有可取,而皆不足以达乎“中庸”。
何谓“中庸”之“强”?夫子曰:“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国有道﹐不变塞(音瑟)焉”,“国无道﹐至死不变”,此谓之“强哉矫”,亦即“中庸”之“强”。此所谓“强”者,发乎人之“性”,合于天之“道”,而非仅仅出于“心意”。
子路之所谓“强”,虽有“南方之强”,而偏重于“北方之强”,虽有“诚意、正心”而未至于“尽性”,故未达于“中庸”之“强”也。君子若不能“见性”、“养性”,则不能“尽性”;未能“尽性”,则不能“率性”而“允执厥中”。
【3】子路之“死于卫孔悝(音亏)之难”,于其死也,不可责难,然而,终究是“陷于不义”。王船山先生曰:“且孺子路卫孔悝,他死上也分明不错,而其陷于不义者,则在其仕辄(音哲)之日,即此是‘未知生’而欲‘知死’之一大病。”
何以谓之“‘未知生’而欲‘知死’”?春秋之时,卫出公姬辄患其父“蒯(音快三声)聩(音愧)”与其争位,拒其父归国,而子路欲救姬辄,而被“蒯聩”所杀。其为臣而救主,义也;其不知“乱邦不居”而竟为“姬辄”之臣,是“不义”也。
倘若子路能“知生”,则须知“惟义所在”;能知“惟义所在”,则不仕于“姬辄”。子路凛然救主而不计生死,可谓“衽金革﹐死而不厌”,是欲知“如何刚烈而死”也。此可谓“类似子路者”,是未达于“中庸”者也。
陈祥道先生曰:“由(子路也——宗来注)闻道而不能法,有不得其死之道。有必死之道,不免为小人;有不得其死之道,无害为君子。”子路之所以“闻道而不能法”,因其“养性”而未至于“尽性”,非不欲效法也。
由“为政”而言,君子之“从政”也,须知“从政以行道”,须知不可徒恃“刚强”,须知“修心养性”而至于“允执厥中”;君主之治国也,须知须知“允执厥中”,须知“遵道仁民”。其人倘若不然,则其人“不得其死然”;其君倘若不然,则其国“不得其死然”。
【今晚所学,到此结束,多谢诸友。学不在多,而在思而躬行。若有垂询,敬请小窗留言直说,所答仅供参考。谢绝闲聊与争辩,无礼不答。若贵群不想继续敬请告知,宗来愿意立即退出。若有愿转贴、转播者,悉听尊便。诸君再见!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