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Q群讲座稿140:《论语·颜渊》008(2018.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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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1】子贡问政,是问“为政之道”,亦即如何“自正正人”,如何处理政教之事。夫子告之以“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是“政令”之事也。“足食”者,如孟子所言“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
广而言之,“足食”者,非惟“民以食为天”,凡庶民之衣食住行皆在其中矣,惟举关乎民生最重之“食”以言之而已。所谓“足”者,非以求“富”也,谓“充足”也。何谓“充足”?不仅国库之用与百姓之用充足,且能备战备荒亦“充足”。
备战备荒之“充足”,以何为准?《谷梁传·庄公二十有八年》曰:“国无三年之畜,曰国非其国也。”“无六年之畜曰急。”“国无九年之畜曰不足。”据此,国须有九年之储蓄,方可谓之“充足”。能如此,则庶民可以“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矣。
所谓“足兵”者,不仅士兵、兵器、军资足以防国内之暴乱,足以御外来之侵犯,且须“训练之而使战不北、守不溃”也。《道德经》曰:“虽有甲兵,无所陈之。”是故,圣人惟用兵以保民救民,不得已而用之。“足兵、足食”,以“民信之”为指归,方是“为政”之道。
【2】“民信之矣”一句,须斟酌深思。“足食,足兵”,是“政令”之“仁”,由此可以“民信之”。一者,此所谓“民信之”,是庶民信赖其君、其朝廷,非要求庶民信赖之;再者,仅仅“足兵,足食”,尚不足以得其民之“尽信”,必有教育、教化方可。
所谓“教育、教化”,非教庶民如何信赖其君、其朝廷,而是教之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之行,教之以“仁义礼智信”之德,教之以“圣贤君子之道”。有“教育”,未必能成“教化”;无“教育”而能成“教化”者,未之有也。
“教育”者,使庶民守其“恻隐之心”、“辞让之心”、“羞恶之心”、“是非之心”,进而教以如何修养充实之而成“仁礼义智”。人人生来皆有“仁礼义智”之“四端”,受之于天,人皆有之,是故,此“教育”并非植入、灌输、塑造,而是使之自我养成。
有如此“教育”,然后能有“教化”。“教化”者,有内在之诚而能自然呈现于外,内能“中”而“和”于外,“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言行举止之发于心,犹如天之降雨,犹如地之涌泉,不倚赖于外,亦无改易于外,如此受教而自成自得,方可谓之“教化”。
为何要“足食,足兵”?君主唯恐有一者之不足,而使庶民有饥寒危亡之患,如此君主,可谓仁君。倘若君主之“足食,足兵”,先存有“使庶民信与我,不离叛”之意,虽非“不仁”,却不足以谓之“仁”;若国君只以政令而求“足食,足兵”,却无教化,民不足以信之。
【3】“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夫子此言,侧重于政令之仁。子贡既闻之矣,而有问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夫子又告之曰:“去兵。”其中难解之处,在于“必不得已”,在于“去”字。
何谓“必不得已”?谓无法兼顾之境况。船山先生曰:“‘必不得已’之云,自以施为之次序而言,而非谓其有内患外逼、旦夕立亡之势。”此言为是。何也?子贡所问者,“为政”之道也,夫子所答者,亦“为政”之道,非惟“保国”、“保民”之法。
《易经·系辞传》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论语·为政》篇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为政”之道,与“立人之道”有所不同,然而,人民尚真诚而彼此不自欺、不相欺,而后“政令”能行,而“人道”能立。
是故,“信”者,“立民”之道也;“仁义”者,“立人”之道也。“为政”之道,“自正正人”之道也。其基础在于使人能知自别于禽兽,否则,纵然“足食,足兵”,亦不过“如禽兽之相哺相卫,求以趋利而避害”,轻则为夷狄,甚则如禽兽矣。
【4】再解“去”字。朱子注曰:“去,上(音赏)声,下同。”何以读之为“上声”也?据《康熙字典》,“去”字读为四声(去声)时,为“来去,离去,去就”之“去”;读为三声(上声)时,为“彻、藏”之义;读为一声(阴平)时,为“疾走”之义。
今朝(音潮)之汉语,“去”字已无“上声”读法,但其义尚存。盖所谓“彻”者,“撤”也,“退”也;“藏”者,“存而不用”也。皆非“去除”之义。此章之“去”字,亦即“退之于后”之义,如船山先生所谓“不先之谓耳”。
子贡谓夫子所言者有三,一为“足食”,二为“足兵”,三为“民信”。倘若三者皆可足而全之固然最佳,然而,倘若于某种情况之下无法三者兼顾,则三者之中何者可以退而次之?夫子答曰“去兵”,谓“兵可退居末位”也。
所谓“兵可退居末位”者,未必“无兵”,只是“不以兵为先务”而已。是故,朱子解曰:“言食足而信孚,则无兵而守固矣。”此解之义有所未妥者。如船山先生曰:“世儒错看‘去’字,说作已有而故去之。”且所谓“守固”,谓“守城、守国”,而非“守政”矣。
【5】子贡再问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其意曰:“倘若境况无法兼顾‘足食’与‘民信’二者,则于此二者之中,当以何为先,以何为次?”夫子答曰:“去食。”盖谓“以‘民信’为先,以‘足食’为次”也,“为政”之要,正在于此。
然而,“去食”而“存信”,是使人最难解之处。须知“去食”并非“不食”、“废食”、“绝食”,而是“先信而后食”,犹如“仁与身不可得兼,宁杀身以成仁”,犹如“生与义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是故,夫子继而又言:“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夫子所言者,是“自古皆有死”,而不言“人民自古皆有死”,盖言人民自古皆有死,禽兽亦是自古皆有死,但人民之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或为人而死,或如禽兽而苟且偷生。圣贤君子、仁人志士,视仁义重于生身;英雄豪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然而,夫子此处所言者,乃是“民”。“民”者,生而为人,既有人之本心本性而尚未自知者,是故,夫子所言只是“信”,而非“仁义”。君子必先仁义而后生身,“民”之为“民”,则亦须守“人之所以为人”之底限,即此所谓“信”。
【6】夫子此处所言之“信”,非“仁义礼智信”之“信”,而是“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之“信”。倘若“民不信”矣,则虽自欺欺人而不以为羞耻,人间成为丛林而不以为忧,尔虞我诈不以为非。如此,则“天下亡”矣。
顾亭林先生《日知录》中尝有“亡国”与“亡天下”之辨:“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夫子此言,从“天下兴亡”而言,是故,船山先生曰:“此夫子彻底将天德、王道合一之理,与子贡言为国之大经,以定缓急之次序,而非向倾危败乱之国,作君民同尽计也。”深究熟绎“足食,足兵,民信之矣”与“去兵,去食,存信”,学者可以自得之。
以上所言,乃是从“为政”之“人人自正”而言,故皆言“民”之“信”,至若“君臣”,尤须此“信”,且应当是“仁义礼智信”之“信”、“诚信”之“信”。“君臣”如此,方能行教化而使庶民趋于“信”,方能得庶民之信赖。
君主、臣子之“自正”,与“庶民”之“自正”,其字虽同,而其义有所不同。若君主、朝廷不得庶民信赖,则庶民必不安;庶民不安,其君主、朝廷岂能长治久安?然而,庶民之安,非惟其身之安,更在于其心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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