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Q群讲座稿141:《论语·颜渊》009(2018.01.23)
【学友好!济大学赵宗来敬礼!今日有QQ群268个,及微信群2个。各群皆由本人分段贴文,因群数众多,故篇幅较大、间隔较长。虽名为“讲座”,实宗来自己读经学记;所至之群,必是应邀与学友共学。若有垂询,随时可给我留言待答,不聊天,不辩论。文稿皆在121893048空间日志,发布于各群之文字,任凭自愿阅览、转贴。用微信者,可由已入该群者邀请;不加入其他微信群,请勿邀请。贵群无人愿读,请将我移出贵群。】
{12.8棘(音及)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音围)?”子贡曰:“惜乎,夫(音扶)子之说(音硕一声)君子也,驷(音四)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音扩)犹犬羊之鞟。”}
【1】棘子成,卫国之大夫,其详情已不可考。棘子成之意为:“君子者,但有其质即可,何必以文修饰也?”世人有此意者,不在少数。固然,“君子”必以“质”为先,无“质”则必非君子,无“质”则其“文”成伪矣。
世俗之所谓“质文”,或如画龙点睛,或如绘画加彩,或如锦上添花,或如画蛇添足,无非人为添加者。据棘子成之意,画龙点睛尚可,绘画则无须加彩,锦上不必添花,画蛇更无需添足;譬如礼义,据棘子成之意,人但有诚敬之心即可,不必有礼仪、礼节、礼貌。
推其意而广之,人之衣裳,但能御寒防暑即可,不必分男女、国别、民族,更不必讲究色彩之谐调、形制之美观;人之食物,但能饱腹即可,不必顾及色香味;君子但有诚敬、仁德,则不必读经学习,更不必顾忌五常五伦、法律礼俗。如此如此,岂是“君子”哉?
倘若据棘子成之意,凡礼仪、礼节、礼貌皆不必学习,亦不必制订,凡语言、文字,皆不必学习,亦不必制订矣。《论语·八佾(音意)》之中,夫子有“绘事后素”之言,子夏复问曰:“礼后乎?”夫子对此既未肯定,亦未否定,盖有深意焉。
朱子曰:棘子成“疾时人文胜,故为此言。”谓春秋之时,礼崩乐坏,欲称霸者假借仁义之名号,挟(音斜)天子而令诸侯却自称尊天子,言违其心而多伪饰,行本无实而虚张声势,是故,棘子成忧之忿之,故而欲灭“虚伪之文”,竟至于愤激欲灭“文”也。
【2】子贡闻棘子成之言,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其意谓:棘子成之言令人惋惜,因其所言之“君子”,实非“君子”也;棘子成口舌一动,言已出口,既已出口,则纵有四马所驾之车,亦难以追回,实乃误己误人之言也。
棘子成之言,何以误己误人?因其“矫枉过正”。“尚质”尚可,“去文”则不可。《雍也》有夫子之言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後君子。”若“文胜质”则是一偏,“文无质”更是偏颇;若“质胜文”则“文”不足,岂可“有质而无文”?
“君子”之“质文”,析言之则二,总言之则一而已。“诚于中而形于外”,由“质”而“文”也,如《中庸》所谓“诚则明”也;“学而时习之”,“习惯成自然”,由“文”而“质”也,如《中庸》所谓“明则诚”也。“君子”必由内美外修而至于内外通贯。
《雍也》在前十篇,侧重于“修身”;《颜渊》在后十篇,侧重于“为政”。是故,两章之义虽相通,但不尽相同。何也?“修身”须“自正”,“为政”则须兼顾“自正”与“正人”。“君子”须“文质彬彬”,方可谓之既已“成德”,学习修养却须有“文”可遵循。
【3】继之,子贡又曰:“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但言“文”,则有“天文”,有“人文”,圣人明“天文”而言“人文”,载之于经典,此外之所谓“文”者,未必是“经典”之“文”,而是“世俗”之“文”,乃至“虚伪”之“文”。
若从“成德”之“君子”而言,子贡所言“文犹质也,质犹文也”,并无不可。何也?以虎豹犬羊为譬,其所属类为质,其皮毛之貌为文,既有虎豹犬羊之质,则必有与之相应之文,是故,可以从其文而知其属类,从其属类亦可断言其文如何。
成德之君子,仁义礼智信俱全矣,则其内在之心性为其质,外在之言行举止为其文;其心性,则人之正心、善性也,其言行举止亦无不符合人之正心、善性。然而,如若是学习君子之道者,则其德尚未成全,其学习与修养有所未达,其言行举止亦必与其心性有所出入。
是故,惟“成德”之“君子”,可谓其“文”与其“质”无不一致,由此而方可谓之“文犹质也,质犹文也”;尚未“成德”而学习“君子之道”者,其“文质”有未谐之处,不可谓之“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至若“伪君子”,则其“文”虽美,而其“质”则反之。
【4】何谓“鞟”?皮之有毛者谓之皮,皮之去毛者谓之革。《说文解字》曰:“鞟,去毛皮也。从革,郭声。”凡是去毛之皮,皆可谓之革,但不可皆谓之鞟。何也?从其以“郭”为表音之象而知之。城墙之外侧谓之郭,则皮革之外表谓之鞟矣。
所谓“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谓虎豹之皮革外表,与犬羊之皮革外表,相似而难以辨别,故用“犹”字。然而,虎豹犬羊之皮革外表,众人难以辨别之,专业之行家必能辨别之;况且,无论是否能辨别,虎豹犬羊之鞟终究是虎豹犬羊之鞟,不可混淆。
子贡是以“鞟”言“质”,而以“毛色”言文。若以“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为一句,则其意或谓:“若谓君子有质即可,不必有文,文与质可以等量齐观,以质即可辨别属类之不同,则虎豹与犬羊之鞟相似,岂可谓之虎豹与犬羊亦相似乎?”
众人辨别虎豹与犬羊之皮,往往据其皮毛之不同;专业行家辨别之,则非惟据其皮毛,且须据其革鞟之不同。众人辨别君子与野人,往往据其言行举止之不同;为政者辨别之,则非惟据其言行举止,且须据其心性修养;君子则文质兼善,野人则质胜于文。
【5】子贡谓棘子成之言有失误,然而,须知棘子成乃是欲“矫当时之弊”,故而“矫枉过正”,设若不然,必不至于断然否决“文”。然世人有否决“文”而惟存“质”者,其失误尤甚。倘若不知不修“人性”而“去文”,则其所谓“自然”乃泯灭人兽之别矣。
圣人以经典载道,经典传于人间,以立人道也。天地之间,人类与万物共生共存,然而,人类须知自别于万物;人类之中,亦必有圣人、贤人、君子、善人、小人之不同,圣人勉之“下学而上达”,而为政者固须一视同仁,亦必不可同而任之,必选贤任能方可。
何晏先生注、邢昺先生疏之《论语注疏》,陈祥道先生《论语全解》,江希张先生《论语白话解说》,钱穆先生《论语新解》,皆未言子贡所言有失误,惟朱子《论语集注》谓之亦有失误,何也?因朱子以“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为两句。
然而,朱子以为“文质”不可无“本末轻重”,并无差错。王船山先生曰:“同此一虎豹,毛原不害于皮,但须有皮而后有毛;同此一君子,文原非以贼质,但须既尽其质,而后听生气文。别以质,固可又别以文,别以文,非遂无别以质,不得竟以质而无文者为同于犬羊耳。”
【今晚发布完毕,下周二再继续。学不在多,而在思而躬行。若有垂询,敬请小窗留言直说,必答以供参考。谢绝闲聊与争辩,无礼不答。若贵群不想继续,敬请告知,宗来愿意退出。若有愿转贴、转播者,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