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〇讲:QQ群讲座稿:《诗经·秦风·蒹葭(音兼加)》(一)(2016.10.30)
【学友好!济南大学赵宗来敬礼。今日有214群,宗来亲手逐群分段贴文,隔十分钟一大段;所至之群,必是应邀;若有垂询,敬请小窗留言待答,群中不答。此虽名为“讲座”,实是宗来自学所撰。敬学《毛诗诂训传》与《诗序》,不敢鉴评。文稿皆在121893048空间日志,任凭阅览、转贴。愿学者欢迎,不愿者请自便。此后,若非特殊情况,不再接受加群邀请。】
请先阅读诗序与原文三遍(建议背诵):
《蒹葭》,刺襄公也。未能用周礼,将无以固其国焉。
第一章:蒹葭(音兼加)苍苍,白露为(音围)霜。所谓伊(音依)人,在水一方。溯洄(音肃回)从之,道阻且长(音常)。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第二章:蒹葭萋萋(音期),白露未晞(音西)。所谓伊人,在水之湄(音梅)。溯洄从之,道阻且跻(音积)。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音持)。
第三章:蒹葭采采,白露未已(音以)。所谓伊人,在水之涘(音四)。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音止)。
一、题解:
何为“蒹葭”?《毛传》曰:“蒹,薕(音联)。葭,芦也。”或谓“蒹”是“荻”,“葭”是“芦苇”,或与此恰好相反。《毛传》以“薕”解“蒹”,是以“荻之未开花者”解“已开花与未开花之荻”;以“芦”解“葭”,是兼指“芦苇”。
“荻”与“芦”甚为相似,却不相同。其分别何在?简言之,“荻”之茎秆上实而下空,“芦”之茎秆泽上下皆空虚;“荻”有分支,“芦”无分支。至于“芦苇”,则是从其生长阶段而言,“苇”是指其已长大、长成者。是故,“蒹葭”是二,而非一也。
然则,此诗为何题为“蒹葭”?貌似兼顾“荻”与“芦”,实则侧重于二者相似、似是而非。由“蒹葭”而言,是“蒹”似“葭”而非“葭”,是“荻”如“芦”而非“芦”也。再深求之,“蒹葭”二字以“兼”与“叚(音甲)”为表音之象,有何涵义?
第一,《说文解字》曰:“兼,并也”;“叚(音甲),阙【通缺】也”。将不同之物“兼”而“并”之,则必是“杂家”,乃至只是“杂凑”,而非“一以贯之”之道。“王道”非各种学说之拼凑,亦无须“霸道”作补充。“霸道”,即使讲仁义,仍旧是“霸道”。
第二,“兼,并也”;“叚,借也”。如“秦襄公”者,尚勇尚武,而不知仁义、礼义,当其奉命讨伐西戎之时,凭借其车马、兵甲之精良,固然可以建功,然而,却不足以凭借之以治国。孔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又曰:“勇而无礼则乱。”
二、诗序讲解:
【1】《诗序》曰:“《蒹葭》,刺襄公也。未能用周礼,将无以固其国焉。”《秦风》首篇《车邻》,是“美秦仲”之作,然而,虽有“车马礼乐侍御”,却只是作为“玩好之物”,而非以“礼乐”而治其国,是故,其所“美”者,只是“秦仲”之“功”而已。
次篇《驷驖(音四铁)》,是“美襄公”之作,乐于“田狩”是“尚勇尚武”,乐于“园囿”则是“崇尚奢侈”,然而,亦有功于“西周”而得以始封为诸侯,其可“美”之处亦在于其“功”,而未及其“德”,可谓不知“治国之道”者也。
再次为《小戎》,亦是“美襄公”之作,其可“美”者,亦只是勇武而讨伐西戎之“功”,却未可谓之有仁义、礼义。孔子曰:“为政以德”、“为国以礼”。是故,凭借其功劳或许可以得其位,然而为政治国必有德有礼方可。
此篇《蒹葭》,不再“美襄公”,而是“刺襄公”,所“刺”者便是无德无礼而只崇尚勇武也。何以谓其“未能用周礼”?“秦国”之封地,本时周族之发祥地,处于“周朝”之时,应当遵循“周礼”,而“为政以德”、“为国以礼”。
须知,周族之兴也,其始祖后稷,以及其后之古公亶父(音胆府)、王季、公刘,再至于周文王,无不注重修己之德、以礼待人;再至于周公,于平定“管蔡之乱”、“东征”之后,又“制礼作乐”,从而礼乐趋于完备,因此,周族之治长达八百年之久。
秦自“秦仲”为始,而后之“秦襄公”,初以其“武功”而得以成为“诸侯”,其间已有不知多少人谓之丧命;既得其国矣,竟不注重修己之德,竟不注重礼义,则“虽得之而必失之”,其风俗必至于好勇斗狠,尚力尚谋,而不尚德尚礼,其间亦必益加惨烈之死伤。
【2】对此诗之解,《毛传》、《诗序》、《郑笺》皆从“礼”言;《鲁诗·诗说》曰:“君子隐于河上,秦人慕之,而作是诗。”是以《蒹葭》为“慕贤”之诗,与“毛诗”之解大同小异;“韩诗”与“齐诗”之解,今已不知。
至朱子《诗集传》,则排斥《毛传》、《郑笺》,谓不知所求者为何人。此后则有解为“求女以为妻”者,欧风美雨进入中华,则借此诗以倡导“男女自由恋爱”,批判“礼教”,亦不复言“求贤”。《诗经》之“诗”,由此而成为“反传统”之工具矣。
百余年来,《毛诗诂训传》、《诗序》虽然仍旧在,采用其解者却寥寥无几,课本、论著几乎无不以《关雎》《蒹葭》之类为“情诗。悲夫!《诗经》反而成为“反《诗经》”之工具,乃至“圣人”反而一度被判为“贻害中华”、“祸国殃民”之“罪人”,深可叹也。
而今欲弘扬“国学”者,仍以“反传统”之说,而解读中华经典,所弘扬者岂可仍旧谓之“国学”?纵然仍旧称之为“国学”,亦是“反传统”之“国学”矣。不知者不怪,既知之而不改,则可谓“过而不改,是谓过矣”。随波逐流易,中流砥柱难,君子勉为其难。
三、首章讲解:
原文曰:“蒹葭(音兼加)苍苍,白露为(音围)霜。所谓伊(音依)人,在水一方。溯洄(音肃回)从之,道阻且长(音常)。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兹谨据《毛诗诂训传》与《诗序》以解之,以复于“传统”之正道。
【1】先解“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之首句。《毛传》谓此二句为“兴(音星)”。“兴”是“勉励而使之振兴”之法,亦即见人之有“美”,不径赞其人其事,而以善事善物而勉励之。“秦襄公”有可“美”之处,然而,其“可美”之中又有“可刺”之处。
“刺”其“可刺”之处,以使之臻于“完美”者也,故此诗之“刺襄公”,可谓“可刺”之中亦有“可美”之处。若无“可美”之处,则虽“刺”之,亦无济于事;若不“刺”之,则如“讳疾忌医”,终究不能达于“完美”也。
“蒹葭”是荻草与芦苇相杂而并生,难以辨别,犹言“秦襄公”治国之道杂而不正也。“苍苍”,从其色而言,为灰白色;从其中“仓”之象而言,又有众多之义。此言“苍苍”,兼用二义,从“灰白色”而言,是“蒹葭”将成而未成之时,从“众多”而言,谓之茂盛。
“秦襄公”既伐西戎成功,得西周之故地而成大国矣,犹如“蒹葭”之将成且茂盛,此为“可美”之处。然而,崇尚勇武,而不知修德尚礼,终究是“杂而不正”,且未成之“蒹葭”,不能成其用,此为“可刺”之处。必修德尚礼,而后其治国可步入正道。
【2】再解“白露为霜”。直言之,其意谓“时至‘白露’以后,天气将会渐渐更趋于寒冷,而至于‘霜降’,则‘蒹葭’变为黄色,是其‘成而可用’之时”,然而,倘若在“蒹葭”尚且“苍苍”之时,“露”便凝结为“霜”,则“蒹葭”凋零枯萎而不成矣。
深言之,“白”者,秋之正色,与“义”相应,应其时而行其义,方是正道;“露”者,天之气使水汽凝结为露珠,从而使草木、五谷收敛生机而成为果实;“霜”者,天之气使水汽凝结为雪霜。“白露为霜”,中有秋季之二节气,即“白露”与“霜降”。
秋季之节气有六,即“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白露为霜”,皆言秋季,然而,若无春季之生、夏季之长(音掌),则无秋季之收、冬季之藏;仁如春,礼如夏,义如秋,智如冬,若无仁、礼,则义、智不成。
“露”与“霜”,皆从“雨”。“雨”,有“天一生水,地六成之”之道焉。若无“天水”,则“地水”无源;“地水”若不蒸腾于“上天”,“上天”之气不能凝结水汽为“云”;“云”在“上天”而不降落于“地”,则不能成“雨”。
春夏之“雨”,使万物得以生长;秋冬之“雨”,或为露,或为霜,或为雪,使万物生机收藏。“收藏”者,在于丰硕之果实;有丰硕之果实,然后能“生生不已”。如果万物在春夏之时便生长不佳,则露霜降临则凋零枯萎而不能有丰硕之果实。无仁礼,则成杀机。
“露”者,顺天而得路也;“霜”者,顺天而得相(音象)也。顺天,必遵道方可,遵道而后得路,遵道而后得相。“相”者,助也。“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人之有仁,源于“天性”,人得之为“善性”;人之有礼,源于“天地之序”,人行之而能立。
是故,有春生夏长,然后有秋收冬藏;有生长收藏,然后能生生不已。是故,有仁有礼,然后能有义有智;有仁礼义智,然后能国泰民安、长治久安。孔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又曰:“不学礼,无以立。”是故,崇尚勇武而富国强兵,却无仁礼,岂能久安?
【3】再解“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毛传》曰:“伊,维也。一方,难至矣。”何谓“维”?《说文解字》曰:“维,车盖维也。”亦即用以固定车盖之绳索;由此而引申,天如地之顶盖,使天地固定相连之绳索;再引申为维护国家之“四维”:礼义廉耻。
然则何谓“维人”?即知礼义廉耻之贤人,是能遵从天道而顺天应人之贤人。如此之贤人,是国家之栋梁。国君若无此贤人,则或许不知礼,或知礼之重要而不知何以行之,故国君不可不访求如此之贤人也。“所谓伊人”,是众人相传之贤人也。然而,求贤非易事也。
“在水一方”,何以“难至”?国君与贤人之间,有一水相隔,国君必渡此水而后可。能渡水者,舟也;国君能求贤者,礼也。国君若不能“礼贤”,犹如无舟而不能渡水也。纵然国君有礼,而其心不诚,其礼不敬,则贤者不从。
何以贤者不从?贤者不求功名利禄,无意于权位富贵,而在于遵道而行其志也。倘若国君以功名利禄、权位富贵钓之,贤人必不来;国君不能与贤人志同道合,贤人必不来;不得国君之信任以行道,贤人必不来。惟有如周文王之与姜太公、周公“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方可。
【今晚讲学已毕。多谢诸友。若有垂询,敬请小窗留言直说,所答仅供参考。谢绝闲聊与争辩,无礼不答。若贵群不想继续敬请告知,宗来将立即退出。若有愿转贴、转播者,悉听尊便。诸君再见!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