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九讲:QQ群讲座稿:《诗经·陈风·泽陂(音悲)》(2017.04.09)
【学友好!济南大学赵宗来敬礼!今日有234群,宗来亲手逐群分段贴文,约十五分钟一大段(第一段费时最多,故篇幅更大);所至之群,必是应邀;若有垂询,敬请小窗留言待答,群中不答。此虽名为“讲座”,实是宗来自学所撰。敬学《毛诗诂训传》与《诗序》,不敢鉴评。文稿皆在121893048空间日志,任凭阅览、转贴。愿学者欢迎,不愿者请自便。此后,若非特殊情况,不再接受加群邀请。】
请先阅读诗序与原文三遍(建议背诵):
诗序:《泽陂(音悲)》,刺时也。言灵公君臣淫於其国,男女相说【同悦】,忧思感伤焉。
第一章:彼泽之陂(音悲),有蒲(音璞)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音物妹)无为(音围),涕泗(音替四)滂沱(音旁陀)。
第二章:彼泽之陂,有蒲与蕑(音兼)。有美一人,硕大且卷【同婘,音全】。寤寐无为,中心悁悁(音冤)。
第三章:彼泽之陂,有蒲菡萏(音汉旦)。有美一人,硕大且俨(音眼)。寤寐无为,辗(音展)转(音专三声)伏枕(音诊)。
一、题解:
【1】此是《陈风》之终篇。《株林》之中,陈灵公君臣之行,已如虎狼鬼魅矣,为何继之以《泽陂》?此篇又何以作为终篇?须由“泽陂”之象以求之。“泽陂”之象,其角度不同,则所见之义不同,故须以《诗序》之义、四书五经之义作为取舍之则。
《说文解字注》曰:“泽,光润也。又,水草皎厝(音错)曰泽。又借为‘释’字。从水,睪声。”此言及“泽”字之三义,一为“光润”,是水滋润万物而使万物有光泽、色泽也;二为水草交错之“沼泽”,三为假借以表示“释放”之义。
三义之间有何关联?倘若一人有“如水之德”,则必能卑以自处而不敢盛气凌人、润泽万物而不敢虐害他人、清洁万物而不敢不以正道行教化。水滞留而积聚则为池沼、池塘、沼泽,由此而养鱼、生草,人能如此,则能养护众人、庶民。“释放”之义更深,何也?
水,可流为江河溪流,可胥为沼泽湖海,可藏为黄泉地水,可散为云气,可降为雨露霜雪,可渗入泥土,可行于人体草木。是故,水之为物也,虽有若无,虽无若有;凡有生命之处必有之,必有之而方能有生命;且可聚可散,可方可圆,可流可止,何尝有“我执”?
【2】道君曰:“上善若水,水善利物而不争,处(音楚)众人之所恶(音物),故几(音机)于道。”若一国之君有如水之德,虽未必能如帝尧“光被四表,格于上下”,亦能“泽及群生”、“泽惠万民”,纵然如池沼井泉之水,亦能“泽及一方”。
然而,若水草交错之“沼泽”只是“死水”、“泥潭”,虽有草生于其中,却能使人陷入其中,且愈是挣扎愈难以出,因而终究陷没而死;国君若自私自利,放纵欲望,则其所在之国土,即如“死水泥潭”,令国民陷入其中而不能自拔。
若是无源之“死水”,纵然一时水深且广,亦必终究有干涸之日;若是蓄水而不用,则无从泽及其他;若是惟能“泽及禽兽草木”而不“泽及众人”,乃至“泽及奸佞邪恶之徒”,则所“泽”者偏矣;若其“泽”之水乃是污浊秽臭之水,则害人害物而已。
好色而不好德,则淫邪之情起;淫邪之情起,积久而成池沼之臭水;臭气随风飘荡,弥漫于全国,处处无不腐臭;同气相投,相激相荡,相诱相胁,则国民皆如陷入情欲之泥塘,或已沉溺其中而不欲自拔,或已知其害而挣扎难出,如此则“光润”反成“伤害”矣。
【3】“陂”有何义?或指水岸所环围之湖泊、池沼、水塘;或指水岸之斜坡,由此而引申为“偏颇”、“倾斜”、“坎坷不平”。“陂”有三音,“斜坡”、“池塘”、“水岸”之义,读音皆为“悲”;“倾斜不平”之义,读音为“坡”;地名“黄陂”,读音为“皮”。
由“池塘”而言,其水清澈,可以生养蒲草、莲荷,令人心旷神怡;其水腐臭,纵然蒲草、莲荷尚存,却令人掩鼻而远去。水之清澈与腐臭,在于主人之心。若谓国如“池塘”,则本国之风气正邪,在于国君之身心。国君身心正,德泽必及庶民。
由“水岸”而言,水必有岸,江河海洋亦然。然而,水之流行运转却无岸,上而入云天,下而至黄泉,气随风而飘游人间,渗透在土壤、万物、人身之中,何处是岸?水若清澈,以水岸自限则谓之私;水若腐臭,秽臭于水岸之中即谓之恶。
《大学》有言:“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国君,固然是一国之君,然而,身在其位,身修何尝不能德泽及于家族、邦国、天下?私心私情存之于心,则为私名私利私情私欲,又岂能不损伤于家族、邦国、天下?
由“倾斜不平”而言,“泽陂”即谓其“泽”所及,只是“邪者”而已。国君自身之好色、纵情、淫荡,犹如腐臭之水充斥于“池塘”;当国君之“泽”仅及于“邪者”,则可谓“沆瀣一气”,岂能不殃及国人以及天下苍生?岂能不遗臭万年?非惟国君如此,任何人皆然。
二、《诗序》讲解:
《诗序》曰:“《泽陂》,刺时也。言灵公君臣淫於其国,男女相说,忧思感伤焉。”何以谓之“刺时”?“刺”者,针刺其穴位以期救之也;“时”者,陈灵公淫荡成风之时也,风气如“陈灵公时”之时也。
此诗但言“灵公君臣淫于其国”,由此而导致国内“男女相悦”,是上行下效,而其国君为罪魁祸首,其臣则如助纣为虐者。淫荡之风弥漫天下之时,或许未必是本国之君所引发,而是由外邦而来,然而,若既知此为淫邪之风,则当及时而止之。
而今风气,由外邦而来,弥漫于我中华百余年矣,国人国民受其浸润既深且久,是故,难免以为“男女相悦”乃是美事,而不以为“淫邪”,虽曰必然,却不能不令人喟叹,而学习圣贤君子之道者不能不为此而“忧思感伤”。
“男女相悦”何必“忧思感伤”?“男女相悦”则见色生情,私情成欲,纵欲成邪,其一,由此或至于不顾礼义廉耻;其二,由此或至于自私自利而不顾父母、家族、邦国、天下;其三,由此或至于人类完全自主而不信“天作之合”。
人之所以为人,非仅在于有此人身,尤其在于礼义廉耻。无礼义廉耻者,似人而非人矣,身心皆难以安矣。进而言之,学习圣贤君子之道者,须知人生在世,不仅须事父、事君,亦须事天、达道,人类不信“天作之合”,则可谓人类之不孝矣。如此,岂能不“忧思感伤”?
三、《泽陂》一二句讲解:
全诗共三章。首章一二句为:“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次章为“彼泽之陂,有蒲与蕳。”末章曰:“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毛诗诂训传》(毛传)注:“兴也。陂,泽障也。荷,芙蕖也。蕳,兰也。菡萏,荷华也。”
谓之“兴”,则可谓以此言正道而使人知之,期闻者知而遵行,有错能改也。所谓“彼泽之陂”,谓池塘有岸,以防水溢泛滥;男女之大防,礼义廉耻也。有礼义廉耻以自守自限,则犹如池塘之有岸。倘若人类舍弃礼义廉耻,则如自毁其池塘之岸。
“有蒲与荷”,谓池塘之中有蒲草与青荷生长,喻水清则花草生机盎然,国有礼义教化则政通人和、民风淳朴。蒲草如男,青荷如女,同在同生而各茂,犹如男女齐生而各自守礼。蒲草如民,青荷如臣,君正而臣民相安。
“有蒲与蕳”者,“郑笺”以为“蕳”当作“莲”,不知何据;而《毛传》注为“兰”。通观全诗,或以“莲”近是。盖《毛传》是依原字作解,而《郑笺》则是臆测而理断。此取“莲”而不取“兰”,何也?
三章之第二句皆言“蒲”,可谓兼顾蒲草之生长、茂盛、将成之时;首章之“荷”谓青荷之茎叶,次章之“莲”谓叶舒而花箭初生之时,末章之“菡萏”则是荷花含苞待放之时。总而言之,三章之一二句皆喻青年男女始终依礼义而自然成长,不愿违背礼义廉耻也。
四、《泽陂》后四句讲解:
其三四句,首章为“有美一人,伤如之何”,《毛传》注:“伤无礼也。”次章为“有美一人,硕大且卷。”《毛传》注:“卷,好貌。”末章为“有美一人,硕大且俨。”《毛传》注:“俨,矜庄貌。”
所谓“有美一人”,谓有礼义廉耻之美德者,可以是男子,亦可以是女子。首章之“伤如之何”,谓有美德之男子,知当有礼义廉耻,却眼见当时国之君臣国民已无礼义廉耻而感伤不已;次章谓有美德之女子,健硕美好而守持礼义;末章谓有美德之男女,皆健硕而端庄。
其五六句,首章为“寤寐无为,涕泗滂沱。”《毛传》注:“自目曰涕,自鼻曰泗。”次章为“寤寐无为,中心悁悁。”《毛传》注:“悁悁,犹悒悒也。”末章为“寤寐无为,辗转伏枕。”《毛传》无注。
所谓“寤寐无为”,是有礼义美德之男子,无论醒与睡,皆感叹无可奈何,因而为国为民而深忧,以致于眼泪鼻涕皆下而不能自禁,故下句接以“涕泗滂沱”。所谓“中心悁悁”,以及“辗转伏枕”,皆是因见国中青年男女尚有礼义美德,然而唯恐难久也。
“中心悁悁”是见“硕大且卷”之女而为之抑郁不安,“辗转伏枕”是唯恐当今尚且“硕大且俨”之青年男女终究受风气之染而失去礼义廉耻也。若见此风气弥漫而无忧不救,非君子也。然而,君子虽欲救之,而终究须人人自救;人不思自救,则君子空叹奈何也。
【今晚讲学已毕。多谢诸友。若有垂询,敬请小窗留言直说,所答仅供参考。谢绝闲聊与争辩,无礼不答。若贵群不想继续敬请告知,宗来将立即退出。若有愿转贴、转播者,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