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〇讲:QQ群讲座稿:《诗经·豳(音宾)风·七月》(三)(2017.0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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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月》第一章讲解:
第一章原文:“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音必发,或必波),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音贺),何以卒(音足)岁。三之日于耜(音四),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饁(音业)彼南亩,田畯(音俊)至喜。”
【1】“七月”是夏历七月,立秋之后。三秋有孟秋、仲秋、季秋,七月为孟秋之月,秋季之始。《毛诗诂训传》(一下简称《毛传》)注:“火,大火也。流,下也。”此所谓“大火”,是指“二十八星宿(音秀)”中之“心宿”,又名“大火星”。
“七月流火”,谓自夏历七月开始,“大火星”黄昏出现于天空之时,其位渐渐从中天而向西移动;从人眼所见而言,“大火星”从天中而向西移动,犹如水之流向低下之处;从天气而言,从此而渐渐凉爽而至于寒冷。何以如此?阳气于渐衰,而阴气渐盛矣。
“九月授衣”,谓夏历九月之时,霜始降矣,故须将冬季所穿之衣制作完毕,交付于穿衣之人。《毛传》注:“九月霜始降,妇功成,可以授冬衣矣。”是故,制作冬衣,必始于七月,而九月须制作完毕,其中有“凡事须及早预备,有备方能无患”之意。
周文王既得天命而为王,周武王既伐纣而立周;周朝之兴盛衰亡,犹如一年之春夏秋冬;周武王既崩、周成王继位之时,犹如一年之立秋也。既已立秋,则冬季不远,故须造作预备,以使人冬季不至于被寒冷所伤,是“顺应天时,成就人事”也。
秋季之始,则须为必来之冬季预作防备,此如《易经》所谓“履霜,坚冰至”。《易·坤·文言传》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由辩之不早辩也。”
“七月流火”,天时也。“九月授衣”,人事也。“九月授衣”,是“妇功成”之象。何以用“妇功”言之?夫妇之中,夫主外而妇主内,制作衣服乃是妇人分内之事,关乎家人;若周成王如夫,则周公如妇,周朝之人皆如家人,周公不敢不早为家人之安宁早作预备。
【2】“一之日”,谓一阳来复之日,即夏历十一月。从《周易》“十二月卦”之象而言,十一月为复卦,一阳消阴;十二月为临卦,二阳消阴;正月为泰卦,三阳消阴;二月为大壮卦,四阳消阴;三月为夬(音怪)卦,五阳消阴;四月为乾卦,六阳消阴。
五月为姤(音够)卦,一阴息阳;六月为遯(音盾)卦,二阴息阳;七月为否(音匹)卦,三阴息阳;八月为观卦,四阴息阳;九月为剥卦,五阴息阳;十月为坤卦,六阴息阳。在此“十二月卦”之中,“泰卦之极”为乾卦,“否卦之极”为坤卦,阴阳交替之道也。
“觱发”,《毛诗》读其音为“必发”,后世则读其音为“必波”。《毛诗诂训传》注:“觱发,风寒也。”何以解为“风寒”?“觱”为羌人所吹之角,其声可令敌方之马受惊。因其“从角”,故以此而像风声之大且凄厉;然则“觱”中之“咸”又是何义?
据《说文解字》,“觱”字“角”上并非“咸”字,而是由二“或”字上下相叠组成,当,上为“或”字,下如“或”字之倒影,是“誖(音博,或音悖)”之籀(音昼)文;其字何义?“从二或。两国相违,举戈相向,乱之意也。”由此可引申为,与人所愿相违背。
从“誖”之籀文,转变为“咸”,其义亦必有所改变。其转变,或属“讹变”,或属“规范”,此以“规范”而解之。“咸”者,全也,感也,无不感应也。由此而言,“觱”字义谓无不感应于角声之强大凄厉,无不感应于寒气之袭人也。
“发”若读音为“发射”之“发”,则可谓箭射而出,是以之喻风力之大且疾速,犹如箭射人体而刺痛,与“寒风刺骨”相似。若读其音为“波”,则是以之为“拨”字之通假,含有“交杂错乱”之义,但解经典之文,不宜轻易视某字为通假,且此义不如“箭发”。
【3】“二之日”,谓二阳消阴之日,即夏历十二月也。一阳来复之复卦,一阳之气潜滋暗长于地下,地表之上正是寒风凛冽之时;至于二阳消阴之临卦,二阳之气呈显于地表,地表之上固然仍有寒风,然而,阴寒之气未消而阳和之气初显矣。
《毛传》注:“栗烈,寒气也。”是故,“二之日栗烈”,言腊月之气寒冷也。“一之日”则言“风寒”,“二之日”则言“气寒”,二者何异?“气”动而成“风”,而“气”本身则可静可动;自然之“风”在室外,自然之“气”则无所不在;风可避而气不可避也。
“栗”者,“慄”之本字,音寒冷而颤抖也;“烈”者,其本义为“火猛”,此谓寒气猛烈也。房屋可以遮蔽寒风,衣服可以抵御寒气,若房屋简陋、衣服不足,则使人因“寒风、寒气”而颤抖不已。国人无礼义,则国人必不能心安,甚至“不寒而栗”矣。
何以先言“七月、九月”,而后言“一之日、二之日”?“七月、九月”为“寒风、寒气”之始,“一之日、二之日”为“寒风、寒气”之盛;“寒风、寒气”方始,便须防微杜渐,然后能于“寒风、寒气”极盛时人亦不受其伤也。
“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何谓也?“褐”为“毛布之衣”,“卒岁”为“终岁”。《郑笺》以为,衣是贵族之服,褐是贱民之服。此说有所不妥。何也?贫贱之人,未必不能穿“衣”,是故,此所谓“衣”与“褐”,泛指“衣服”可也。
天气温暖之时,若衣服短缺,尚可度日;天气寒冷之时,若衣服短缺,则无法生活。是故,若无衣服,则无以度过一个春夏秋冬。周朝初立,身居王位者,由此而必担当起“敬天保民”之责;惟有能“敬天保民”,方能“长治久安”。
【4】“三之日于耜”,意谓三阳消阴之日,即夏历正月之时,即当修理农具,以备耕种。“于”,“修理”也。“耜”,“耒耜”之类农具也。《毛传》注:“豳土晚寒;于耜,始修耒耜也。”时方立春,并非当时即行耕种之事,但须早作准备也。
“四之日举趾”,意谓四阳消阴之日,即夏历二月之时,则无不举足而行耕作之事。“举趾”,“抬足行走”也。时至二月仲春,农夫家家户户无不行其耕种之事矣,而国中君臣尤须各安其位而敬业尽责。衣食无忧,则国人身安;政教施行,则国人心安。
“同我妇子,馌(音业)彼南亩,田畯(音俊)至喜”,意谓农夫之妇与子皆来田间,为农夫送饭菜到南亩之中;农夫一家见到管田之大夫前来而欢喜。《毛传》注:“馌,馈也。田畯,田大夫也。”由此可见,其家人和睦矣,民敬爱其大夫矣。
教其民知礼义,则家庭和睦;政既正而安民,则庶民敬其官长。君臣在其位而尽职,农夫在其位而耕种,妇子在其位而送饭菜,是勤劳于本职、本分也,但其心不宜自以为辛苦,亦非应付公事之心态,更非敷衍塞责。家人、国人如此,岂能不国泰民安?
五、第二章讲解:
第二章原文曰:“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音在)阳,有【同又】鸣仓庚。女执懿(音意)筐,遵彼微行(音航),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音烦)祁祁。女心伤悲,殆(音待)及公子同归。”
【1】全诗共八章,前三章皆言“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是重申之义,即再三言及“天时不可违,人事不可废;秋来早为冬预备,做事先做准备”。何以反复再三而言之?一则是周公晓喻其君周成王,再则亦以告喻天下之人人。
“春日载(音在)阳,有【同又】鸣仓庚”,意谓时至立春,则三阳开泰,阳气转盛矣;时至仲春,则复闻仓庚之鸟鸣矣。阳气转盛,则草木萌芽矣;仓庚复鸣,则百虫复苏矣。草木萌生,则有柔嫩之桑叶矣;百虫复苏,则可以养蚕矣。
“载”,“则”也;“阳”,“阳气转盛而主事”也。“仓庚”,鸟名,或称之为“离黄”、“黄鸟”、“黄鹂”,今谓之“黄莺”。诗中何以谓之“仓庚”?因此鸟于仲春二月而复鸣,此时恰是“青黄不接”之时,“仓”将空而须思“庚”。
“仓”者,或可指“粮仓”,或可指“宝库”,亦可引申而指“家庭”;“庚”者,“更”也,“续”也。于粮仓而言,陈粮将罄尽而须播种五谷;于“宝库”而言,昔日之财物既存之用之,须再开财源;于家庭而言,父母已将年老,子女须成婚姻而生育子嗣之时也。
【2】“女执懿(音意)筐,遵彼微行(音航),爰求柔桑”,上承“春日载阳”而来,又兼顾“有鸣仓庚”之义,“采桑养蚕”方可更新衣物也。《毛传》注:“懿筐,深筐也。微行,墙下径也。‘五亩之宅,树之以桑’”。”
“女执懿(音意)筐”,谓少女执持既深且大之筐。采桑者,未必尽皆是少女,何以谓之少女?母在家护蚕且处置家务,少女则出门采桑也。何以既深且大?所采之桑叶须柔嫩新鲜,置于筐中亦不可压实,故其筐不深不大则所容不多,虽既深且大而不至于过于沉重。
“遵彼微行”,谓顺行于家宅墙外之狭窄小径也。孟子曰:“五亩之宅,树之以桑。”谓一位男丁,则有百亩之私田,另加五亩宅地,其中二亩半在“公田”,又有二亩半在田外乡里村庄之中;盖“公田”中不可植桑,惟乡里村庄之宅外须植桑,少女采桑于此也。
“爰求柔桑”,谓春蚕始生而幼小,桑叶亦稚嫩而轻柔。“爰”有二义,一谓因养蚕而采桑,音蚕幼而采柔桑;二谓少女牵拉桑树枝条而采桑叶。此二义源于“爰”字之象,其上之“爪”,是牵引者;其下之“又”即右手,是攀缘者,其中间为用以牵引攀缘之物。
采桑养蚕,似乎是家庭妇女之小事,然而,却是关乎国计民生之大事,故不可不重视之。何也?桑蚕者,布帛丝绵之源,上关乎祭祀所用之帛,下关乎人用之衣物。再者,采桑养蚕,布帛丝绵之始也,善其始者方能有其终,善始善终方能国泰民安。
【3】“春日迟迟,采蘩祁祁”,《毛传》注:“迟迟,舒缓也。蘩,白蒿也,所以生蚕。祁祁,众多也。”据此,此二句之义,谓春日到来,至于春分,则渐渐昼长夜短,故人觉日行迟缓而白昼慢长;女子采取众多白蒿,以作生蚕之用;所采众多,是勤劳而蚕多。
“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毛传》注:“伤悲,感事苦也。春女悲,秋士悲,感其物化也。殆,始。及,与也。豳公子躬率其民,同时出,同时归也。”然则,“女心伤悲”之原因有二,一为其事之劳苦,二为婚嫁之事。
此所谓“伤悲”,因其事之劳苦而感伤,非烦怨也;因其将嫁而未嫁而悲叹,非悲哀也。少女之事,仅仅采桑养蚕则已可谓劳苦,况其事非惟采桑养蚕一事也?乾道成男,男则阳气盛,遇秋而悲叹;坤道成女,女则阴气盛,遇春而悲叹。
女子为何将嫁而未嫁而悲叹?将嫁而必嫁,则必离其家,谁愿离其父母之家?故有悲叹也;必嫁而未嫁,来日之归宿未知,故有悲叹也。至若男子遇秋而悲叹,则秋为万物收成季节,男子三十而立,如秋季之收成而既有粮食且有良种之时,欲成婚配而生于子嗣未得也。
是故而“殆及公子同归”,是少女始思婚嫁之事,虽心有不安而愿与公子一同得其归宿,此是一解。再者,豳之公子,非在其位作威作福、奢侈享乐,而是有德行修养,且身体力行而“躬率其民”,与民同出同归,如此君子,是淑女之所愿嫁者。
身为君主,不仅须重庶民之衣食用度,亦须重庶民之礼义、婚嫁;不仅要自身修养德行,亦须教育子女;不仅高高在上而运筹帷幄,亦须亲近庶民、同甘共苦。周族之兴盛也,由乎此;周朝之长治久安,亦赖于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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