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Q群讲座稿167：《论语·子路》012（2018.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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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4冉子退朝，子曰：“何晏也？”对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音羽）闻之。”}

【1】“冉子退朝”，其中“朝”字最宜深思。惟有天子之朝廷，或诸侯之朝廷，可以谓之“朝”；惟有臣子拜见天子，或拜见诸侯，可以谓之“朝见”。然而，冉子只是鲁国大夫季氏之“家臣”，非“朝臣”，是故，此所谓“朝”，名不副实之名也。

既然冉子乃是季氏之“家臣”，所赴之“朝”为“季氏之私朝”，何以又称之为“朝”也？首先，虽是“私朝”，季氏却自以为此即是“朝”，鲁国之朝廷便如自己之朝廷；其次，冉子以及鲁国之臣民，或已误认、或不得不认鲁国朝廷实则已是季氏之朝廷；再次，如此写法，可谓“春秋笔法”，以此而言“朝”之正道也。

何谓以此而言“朝”之正道？冉子本应立身于朝廷，作为“朝臣”；既是“朝廷”，则应当朝见国君。“朝廷”既是鲁国之“朝廷”，则“朝廷”之上所议者应当是“国之政事”，且须明“君臣尊卑”，尤不可以臣之强势而挟持国君。

《春秋》之“正道”既立，则可以遵其正道以行，则千秋万世而皆可由此以辨明偏正、正邪、善恶、是非、对错。能知正道而遵行，则虽有偏颇亦可及时发现且纠正；能辨明偏正、正邪、善恶、是非、对错，而能及时改正，则虽有失误亦不至于堕入深渊而不可复。

《春秋》“为万世立法”，《论语》亦如之。正道既明，政法既立，则千秋万世之是非善恶皆彰显于世矣。是故，“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俱”。《论语》一句“冉子退朝”，而季氏架空国君、把揽朝政之罪，两千年至今不能湮灭，千秋万世亦不能湮灭矣。

【2】季氏既已 专权于鲁国，朝政已把持于其手中矣，则虽于其家中而议政，亦自为之“朝政”。冉子竟亦以为此即是“朝政”，以其归来晚于以往，故夫子问之“为何晚归”，而冉子竟以“有政”作答。所谓“有政”，谓其所议者为“邦国之朝政”。

古今中外，世俗之所谓“行政”、“政令”，若有道而不遵，或执政者之心不能自正，则其所谓“行政”、“政令”，未必是“政”。一旦只顾从私心、私利考量，而不顾礼义、仁义、道义，则其所谓“行政”、“政令”皆非“政”，由此而必有偏误。

必能自正，而后可以谓之“政”，其身不正，则必不能正人也。季氏既已不以君为君，不以己为臣矣，则已背离“君臣之义”矣，其心不正矣；聚国臣于其家而议国事，且谓之“朝”，是其名不正，其言不正。如此种种皆不正，又岂有“政”可言？故夫子谓之“其事也”。

严格而言，称之为“事”，亦非妥帖之辞。“事”者，合“一、中、又”而成字；“一”者，“一以贯之”之“一”也，“道生一”之“一”也；“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中”也，贯通“天理”与“人情”之“中”也；“又”者，必遵“一”持“中”而行。

季氏与冉子之所行，勉强可以谓之“事”，但未必能遵“一”、持“中”而行。夫子何以仍谓之“事”也？不谓之“政”，责之也；谓之“事”，勉励之也，约束之也。“三桓”虽长期专权于鲁国，而终究未如齐国陈氏而篡权，岂无孔子之功？

【3】夫子曰：“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朱子解之曰：“若是国政，我尝为大夫，虽不见用，犹当与闻。今既不闻，则是非国政也。”此是就事实而解之，故从夫子是否“大夫”而言；据此而言，若非“大夫”，则不可“与闻之”矣。

事实如此，然而，《论语》非惟用于记述事实之书，乃是传道之经典，故不宜拘泥于事实以解之。“政”固然是朝廷君臣之事，亦是天下人人可行之事，但必能“自正”，然后可以“正人”，方可谓之“政”。是故，“自正正人”即是“政”，未必是朝廷君臣方可。

明人张岱先生《四书遇》曰：“季氏议朝政于私家，俨然是贾似道半闲堂，与宾客姬妾评论军国大事。夫子佯为不知，乃与之辨政与事。然借此以警季氏、悟冉有，亦欲存此义于天地之间，便是后日作《春秋》张本。”此是兼事实与义理而言之。

所谓“如有政”，意谓“如若所有之事乃是政事”；“虽不吾以”，意谓“纵然朝廷不任用吾人”；“吾其与闻之”，意谓“吾人亦得以参与且闻知其事”。己事、家事、国事、天下事，能自正正人者，皆可谓“政事”；不能自正而不能正人，则惟“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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