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讲座稿186：《宪问》001（2018.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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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1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

【1】宪者，孔子弟子原宪之名讳，其字为子思。此子思，非述《中庸》之子思。《论语》于孔子弟子，若非孔子或君主之言，则或称其为子，或称其字，而此章何以直呼其名讳也？据《孔子家语》，原宪“少孔子三十六岁”，尝为孔子管家。

直呼原宪名讳，或许原宪乃是《论语》编撰者之一，于礼则须自称其名。此是猜测，未必是事实，此不再探究。文中所言之“宪”，固然是“原宪”之名，然而，此篇以《宪问》为名，盖别有其义焉。此须从“宪”字之义求之。

《说文解字》曰：“宪，敏也，从心目，害省声。”所谓“敏”，从侧重于“目”而言，是“敏于行”之“敏”；从侧重于“心”而言，是“心思敏捷”之“敏”。“敏行”必“目明”方可；“敏思”必“心明”方可。以“害”为表音之象，谓思与行须避害也。

进而言之，“心目”之“明”，必“博闻多能”而后方可，故《谥法》谓“博闻多能为宪”，且由此而引申为“法则”。然而，“法则”在外，“目”虽能见之，必以“心”而辨之。“博闻”之“博”，非驳杂者，必能通天人之心、天下人人之心，方可谓之“博”。

孟子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意谓耳之所闻、目之所见，若无心以思之，则耳目为外物所蔽，乃至为外物所役使。是故，耳目所闻所见，以心为重。此可从“害”字之象见之。《说文解字》曰“害，伤也。从宀，从口。宀口，言从家起也。丯（音借）声。”

何谓“从家起”？“丯”为野草，心如身之家，倘若己心如野草而杂乱，则身必受伤；身为家之本，倘若身不遵守法则，则其家必受伤。由此而言，“宪问”者，为人行事必守法则，是法则之学问也。法则虽在外，是否遵守法则，却必由其心。

【2】“问耻”者，“请问何谓耻”也。“耻”字本“从心，耳声”，而今却成为“从耳，止声”，其分别何在？“从心”则“耻辱自知”，能“自知”而必“自知所止”，惟“止于至善”方可；“从耳”则闻人“羞辱”之言而后以为“耻”，为不受人之羞辱而自止。

人心能自知“止于至善”，然后能免于他人羞辱之言入于耳；因不堪忍受他人羞辱之言而自止，终究未必能断绝羞辱之本源。心能知耻而自止羞辱之言，如源清而流可清也；心不能知耻，但畏于人言而不得不止，虽胜于恬不知耻，终如源浊而流不能清也。

《宪问》何以始于“问耻”？孟子曰：“羞耻之心，人皆有之”；“羞耻之心，义之端也”；“无羞耻之心，非人也”。是故，《诗经·魏风·相鼠》曰：“人而无止，不死何俟？”人而无耻，无别于禽兽矣，不如相鼠矣；如此则其人虽生如死，不必咒其死矣。

《三字经》有“人不学，不知义”之言，“不知义”者，不知人当如何为人处事也。“人而无耻”，岂能“知义”哉？如何使人知耻？夫子有言：“道之以政，齐之以刑，黾勉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士君子之法则，知耻为基础。

【3】原宪从乎夫子，以学习圣贤君子之道者也，由学习而言则谓之士。是故，夫子告之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此是为士之法则，然而，此亦为政者皆须遵循之法则，永不可背弃者也。知耻，而后能知义，由此而进于正义、礼义、仁义、道义。

“邦有道，谷”，谓邦国若有道，则道可以行于邦国，当此之时，惟食俸禄而不行道。“邦无道，谷”，谓邦国若无道，则道不能行于邦国，当此之时，空食俸禄而尸位素餐，乃至助纣为虐。“耻也”，谓以上二者，有其一则可谓羞耻之事也。

朱子解曰：“宪之狷介，其于邦无道谷之可耻，固知之矣；至于邦有道谷之可耻，则未必知也。故夫子因其问而幷言之，以广其志，使知所以自勉，而进于有为也。”此解有所未妥，是视夫子之言为“药”，然后因“药”而求“原宪”之“病”，岂其可乎？

士君子之为政也，必“止于至善”，心不在于“俸禄”。能行道，可以“兼善”，食俸禄而行道兼善，有何不可？惟但食俸禄而不行道，可谓耻也；不能行道，可以“独善”，为食俸禄而捨其善，则可谓耻，士君子必所不为矣。志在学习圣贤君子之道者，不可违弃此法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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