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讲座稿230《宪问》044（2020.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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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5阙（音却）党童子将（音江）命。或问之曰：“益者与【同欤】？”子曰：“吾见其居於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

【1】阙党者，盖指今山东曲阜阙里之乡党，阙党童子亦即其乡民之后生。童子者，未达冠礼年龄者。依礼，古之男子，往往二十岁行冠礼；未行冠礼之前，童子不以成人之礼待人，他人亦不以成人之礼待之。将命者，传达宾主之语，此乃成人之事。

阙里，今谓孔子之故里，孔子尝讲学于其中。或因如此，自宋朝始，多以“童子将命”为孔子使之“将命”；继而，因是孔子所为，故而不顾“童子将命”如何违礼，竟亦百般为孔子辩护，似乎童子之“欲速成”可取，且孔子亦助之“速成”。

譬如陈祥道先生曰：“居位则不逊，并行则不弟。将命，非童子之事，而夫子使之者，以其欲速者也，故因命而教之耳。孟子好货、好色、好勇、好乐而教之，与此同意。”意谓夫子因童子之不逊而教之逊，因其不悌而教之梯，因其欲速成而教之求益。

朱子亦曰：“礼，童子当隅坐随行。孔子言吾见此童子，不循此礼。非能求益，但欲速成尔。故使之给（音挤）使令之役，观长少（音掌哨）之序，习揖逊之容。盖所以抑而教之，非宠而异之也。”是亦可谓夫子将错就错而使之归于正也。

如此作解，颇有不妥，兹不取。何以不取也？一者，“阙党童子将命”，未明言是夫子使之，阙党之家多矣，而使“童子将命”者岂必夫子使之也？其次，夫子既知“童子将命”乃是“违礼”，且有“欲速则不达”之言，又岂能从其“违礼”之事而助其“速成”也？

再次，汉唐期间，所注解之《论语注疏》中，引马融之语曰：“阙党之童子将命者，传宾主之语出入。”是谓阙党之地，有一童子，本不应行成人之事，而竟然有人不顾其礼，欲使之“速成”，此为有益于“童子”者，适足以害之也。

【2】“或问之曰：‘益者与’？”此谓有人问此事于夫子曰：“使童子将命，此等行为是有益于童子之法乎？”此问者疑之，且不以为然，故而有此问。此人何以问于夫子也？夫子有言：“不学礼，无以立。”又有“立于礼”之言，夫子三十而立则足以知礼矣。

夫子告之曰：“吾见其居於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由两“见”字，亦可推知夫子乃是旁观者，而非使“童子将命”者。由“居位”与“与先生并行”，可知是夫子当时所见，而非昔日所见，尤可证此非夫子使之“将命”、“并行”。

《论语注疏》注曰：“童子隅坐无位，成人乃有位。”此乃礼制也。是故，童子将命而身居成人之位，是“违礼”之事。又注曰：“先生，成人也。并行，不差在後，违礼。”是故，童子与成人并肩而行，而不“后于长者”，亦是“违礼”之事。

然则，谁使此童子将命？童子无权自作决定，必由“阙党”之“先生”定之。孔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能正人者，必以其自正；“先生”使“童子”行“违礼”之事，则其自身已“违礼”矣，岂能使人“有礼”？

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为政者之用人，既已先自“违礼”，而又使人行“违礼”之事，岂能使政令井然有序而有条不紊？使德能未足以配其位者早居其位，何异于令未能“成人”之童子行“成人”之事？是故，此举必将误人子弟、误国误民。

夫子论“童子将命”之事及“童子”之人曰：“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谁“求益”？谁“欲速成”？若是“使童子将命者”，则是以此求得有益于童子，欲以此而使童子快速有成，是即孟子所谓“揠苗助长”者也。为政者之用人，亦不可揠苗助长。

若是“童子”“求益”而“欲速成”，则可谓急于求成、急躁冒进、好高骛远，终将自误，岂能获益；身为“童子”而自求“将命”，则“童子”而居“先生”之位，岂能有谦逊之心？“童子”与“先生”并行，难免蒙蔽“辞让之心”。

万物生于春，长于夏，敛于秋，藏于冬，自然之节序也，人欲使之生长敛藏缩于春夏之中，是人之害物；物欲扰其时、弃其节、乱其序，则是物之咎由自取。父母之于子女，君主之于臣民，亦是此理。《易·乾》卦辞曰“元亨利贞”，宜深加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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