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第三一九讲：《小雅·吉日》（四）（2019.05.26）

【说明】宗来自学，此文自成，群主邀请，故发群中。今学诗经，回归正统；依据毛传，参照五经。不事创新，但求中正；不抑不扬，不作赏评。诗以言志，习必躬行；学而习之，修齐治平。扣扣微信，三百十六；时久字多，需静需恒。周二论语，周日诗经。

六、第四章讲解：

原文：“既张我弓，既挟（音协）我矢。发彼小豝（音巴），殪（音意）此大兕（音四）。以御宾客，且以酌醴（音浊礼）。”《毛传》注：“殪，壹发而死。言能中（音众）微而制大也。飨醴（音响礼），天子之饮（音印）酒也。”

【1】“既张我弓，既挟我矢”，田猎既已预备矣；“发彼小豝，殪此大兕”，田猎之进行也；“以御宾客，且以酌醴”，田猎既毕而享其猎物也。于田猎而言，是田猎之全功大用；于平治天下而言，是王者平治天下之道。

《诗序》谓此诗是美周宣王田猎。田猎有何可赞美者，惟由此可见平治天下之道，而后可赞美也。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王者之于天下，受天之命，或继父母而承天之命，其命惟保天下之民而已，非因此而赖其威权而谋求享乐。

王者所辖，固然有疆域，因而，王者之保民也，须保其疆域内之民，然而，不可以邻为壑，否则只是霸道而已；为其疆域内之民而以邻为壑，则非惟霸道而已，已是丛林之道矣。王者之所以是王者，既保其疆域内之民，且使天下有道，协和万邦。

无论万邦是否和谐，国有国界，国土是用以养民安民者，不可无武备以征境内或许有之内乱，以伐境外或许有之侵犯，是故，惟有如《道德经》所言“虽有甲兵，无所陈之”，方为上策。“既张我弓，既挟我矢”，有备无患且永不懈怠也。

【2】《诗经·国风·召南·驺虞》诗曰：“彼茁者葭，壹发五豝，于嗟乎驺虞。彼茁者蓬，壹发五豵，于嗟乎驺虞。”其序曰：“《驺虞》，《鹊巢》之应也。《鹊巢》之化行，人伦既正；朝廷既治，天下纯被文王之化，则庶类蕃殖。搜田以时，仁如驺虞，则王道成也。”

读“发彼小豝，殪此大兕”，令人思及《驺虞》一诗。所不同者，《驺虞》是“壹发五豝”、“壹发五豵”，言禽兽之种类与数量繁多；《吉日》是““发彼小豝，殪此大兕””，言禽兽种类不少，然而大小不一；《驺虞》是“仁民爱物”之大成，《吉日》是其小成。

田猎与“仁民”何干？田猎非为猎杀禽兽、驰逐取乐，亦非欲穷兵黩武，而是以防外侵内乱，且防外侵内乱恰是“仁民”之政。田猎又与“爱物”何干？田猎则必猎杀禽兽，然而，田猎非以猎杀禽兽为目的，所获猎物亦非用以享乐或牟利。

禽兽种类与数量繁多，又如何能体现“仁民爱物”也？禽兽以及万物，亦是天地所生所养，人不暴殄天物则是“爱物”；人与禽兽皆是天地所生所养，此是其同；人有人之性与命，禽兽有禽兽之性与命，此是其不同；人不可不知其不同，亦不可不知其同。

再者，人之生存地，在城镇乡村；禽兽之生存地，在山水荒野；贵在互不侵扰，犹如土在其宅，水在其壑，昆虫不作，草木在其泽。人能不杀生而素食固好，但不可强加于他人；据乱世、升平世，尚未天下太平，田猎不可废，但亦有定时，亦即一岁三田。

“发彼小豝”之“发”，弓矢之发射也；“豝”者，野猪中之雄者；此句言发射一矢，所射中者为一“小豝”；实则未必是“小豝”，称其“小”，一则是其射猎技艺之娴熟，一则是喻“仁民爱物”之政尚属“小成”；“豝”亦不必只是“豝”。

“殪此大兕”之“殪”，谓“壹发而死”，亦即发射弓矢则必中而毙其命，射猎技艺精湛也；《毛传》注曰“言能中微而制大”，“中微”谓射中之处微妙而禽兽少受痛楚，“制大”谓可以制伏如犀牛类之大兽。“大兕”谓其体之大，喻虽大而能治也。

【3】“以御宾客，且以酌醴”，《毛传》注曰：“飨醴，天子之饮酒也。”“飨醴”总括此二句而言，“飨”谓以酒肉菜蔬燕飨宾客，“醴”为甜酒，“以”为“用”，“酌”为斟酌多少而共享；“天子之饮酒”谓天子设筵以款待宾客也，“饮酒”是设酒而与人饮之。

王者田猎之所得，其用有三。一以奉祭祀，一以敬宾客，一以备庖厨。此言“以御宾客，且以酌醴”，举其一以兼其三也，并非为其一而捨其二。然而，王者之田猎，并非为此三用而田猎，乃是为平治天下；惟其田猎之所得，可供此三用而已。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此章既已言“戎”矣，然而，何以不言“祀”？非不祭祀也，非不备庖厨也，但侧重点在于王者与诸侯之义。此所谓王者之宾客者，诸侯也。王者之平治天下，固然以德为本，然而，一人之德不足以平天下，与诸侯同心同德方能平治天下。

“以御宾客”之“御”，何义也？其本义为“驾驭车马”，若以“车”喻“王者”所辖之疆域，以“马”喻“臣”，则“御”喻“王者”；然而，此所谓“御宾客”，是“王者”以田猎所获燕飨诸侯，是“王者”统摄诸侯以平治天下。

“且以酌醴”者，何谓也？“且”者，非惟“以御宾客”，而且“以酌醴”；“以”者，“用”田猎之所获也。由此可见“王者”待“诸侯”之诚敬有礼也。“王者”既以田猎所获燕飨诸侯，且亦必有酒，以田猎之所获佐酒也。由此可知，醴酒为主，肉类为辅。

醴酒为主，肉类为辅，何谓也？礼为重，食为轻也。“醴”为酿制一年之熟酒，以其字之象而言，“酉”以言“酒”，“豊（音礼）”以言用豆存放祭品、用平盘存放玉串，用以行礼也。是故，“酌醴”为主，以及亦礼为主也。

“醴”何以言“酌”？“斟”者，注酒入樽也；“酌”者，损益樽中之酒而使之适量也。就其象而言其所喻，则平治天下必以礼，礼以别其异；天子之于诸侯，其心只是一心，然而，论诸侯之德行、事功，则无不各得其所应得，此是礼义之所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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