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讲座稿237《卫灵公》003（2020.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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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音星）。子路愠（音运）见【同现】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1】上一章卫灵公问阵，非卫灵公有意为难夫子；卫灵公欲强国而称霸，夫子欲救民安天下，其道不同也。然而，霸道终不能有王道之效，王道必能含霸道之果；卫灵公不认同王道，夫子不以道殉人，则难免有如“在陈绝粮”之事矣。

卫灵公其人，一人也；如卫灵公者，不知其有几多矣。“在陈绝粮”一事，乃是因缘和合而成，似是偶然；如此之事，绝非偶然。夫子游走于天下十四载，易天下之无道而济世也，若人心之良知尚存，若礼义尚存，则天下有道，则岂能无志同道合者？

“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于无道之世，众闻道而大笑之，岂非必然？我不知道，则须学道，此乃当然。援道以救天下，尽人事也；道之是否行之于天下，听天命也。绝粮，饿其体肤而已，虽死无愧于天命；人性泯灭，人虽生而负此生且愧天命。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人而无礼，不知天高地厚，不顾上天下地；人而无礼，不知自别于禽兽。如此者，圣人忧之，所忧者道也，是故，圣人于天下无道之时，奉天命而传道、立人道。人闻道而不信不学，反而大笑之，如此背道而驰，乃是自作孽，圣人悯之而不为之忧。何以如此？圣人亦人也，故忧人世无道、百姓丧心；圣人德同天地，故悯民而不忧。

“道可道，非常道。”“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若卫灵公者，圣人能以道导之，能求学则可教导，其自身不学，圣人亦不求之。“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若道非自得，则言行政教虽偶有不违于道之时，岂能恒久乎？

【2】“从者病，莫能兴”，其浅表之义易知，谓随从夫子之弟子，因饥寒而病，无能力起身而行。若其深微之义已涵其中，非若猜谜。从者病，喻学道者以为途穷而失望乃至绝望，，因而愤世嫉俗、怨天尤人，不欲继续随从夫子共襄盛举，而知难欲退矣。

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以身救人于水火，岂无溺焚之险？救人心于天下溺，其险或胜于救人于水火。畏险而退，终无获救者矣。

事当顺境而易行时，则从者众多；一旦遇逆境而难行时，正如大浪淘沙之境。逆水行舟以寻源，进得一尺亦艰难；一篙松劲顺流下，不知何处再停船。学道之士，不弘毅不足以任重，亦必不能致远；随波逐流者，譬若扁舟顺一江春水向东流，一去不返。

众手同心协力而共举一物，是兴之象也。心不同则力不协，力不协则物不举。“从者病”，似其身病，实为心病；心若无病，终能起而前行。“莫能兴”，似是无力无法，实为灰心丧气；若非灰心丧气，必一同进退而共渡难关。

【3】“子路愠见”，谓子路因所遇而心生不平之气，而出现于夫子身前，或表现于言辞之间。道不行于天下，无伤于道；人行道于天下，譬如既明所至而行走于路途，路途有坎坷、艰难、险阻在所难免。君子之心坦荡荡，然而，君子之路不免于坎坷。

列国之君，竟无知道者，是“人不知”也；“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君子不宜因“人不知”而心生不平之气，是君子应当如此，而非必能如此也。磨难小，或能不愠，而至于处处碰壁而至于绝粮则不愠也难；穷困少，或能不愠，而屡遭穷困则不愠也难。

“见”字，在此读为“现”。若是现身于夫子身前，则是不招而自来；若是不平之气现于言辞，则是不平之气本在内心，但因百般不解而郁闷非常，故不可抑制而呈现于言辞。子路非退缩者，惟郁闷不解，故“君子亦有穷乎”非气忿之言。

贫与富对，穷与通对。子路之所谓“穷”，志不能通达也，非因“在陈绝粮”，亦非因“病”。子路之所谓“君子”，并非自许，而是指仁德之人，当然亦是指孔子。“子路”以为，君子既仁爱待人，必能得人爱戴，天地鬼神亦必助之，使道途通达，为何竟如此受穷困？

孟子曰：“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此乃既得心法之言，而子路之问，未得心法之问也。然而，子路从夫子学道而行，亦非欲以谋求名利，亦非知难而退者。

【4】夫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此谓君子与小人之德虽不同，皆有穷困之时，并非仁德之君子即可事事通达、有志必伸；其所不同者，在于君子于穷困之时，其心不邪、其性不蔽、守道不移，而小人于顺畅之时或不至于邪恶，一旦穷困则如洪水泛滥。

《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中庸》曰：“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孟子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既然如此“善有善报”，又何以有“君子固穷”之言也？

天下有道，人有善则人或报之以善，天必报之以善；天下无道，人有善而人未必报之以善，天必报之以善。或曰：“人善人欺天不欺。”屈大夫信而见疑、忠而被谤，岳武穆精忠报国而被奸臣所杀，是天下无道而未得人间一时之善报，而天之善报不爽。

君子者，修养其善性，率性而行，义之所在，尽己之忠，如此而已，非为得善报而行善也。是故，夫子但言“君子固穷”。君子之穷，人穷之也，非天使之穷也；小人之穷，人自穷也，亦非天穷之。圣贤君子尽心于使天下有道，则天下因人而穷者鲜矣。

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宾主也，知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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