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也专栏】朱安和江冬秀

发表日期：2009年3月14日 出处：8188www威尼斯 作者：路也 【编辑录入：base】

朱安和江冬秀都是不识字的农村小脚女人，她们遇上的男人都是新文化运动的先驱，她们都是由男人那守寡的母亲在老家相中后选定包办下来又硬塞给留洋归来的儿子的，而男人们全都不喜欢这些硬塞过来的“礼物”却因孝道而不得已地接纳了她们同时却一直没有断了弃之而另起炉灶的想法。她们最终也都因为男人们的人道主义和善心而没有被完全扔下，尽管她们各自的男人都不同程度地寻找起自己的幸福，激进者干脆同别的女人结婚生子去了，性情随和者善妥协者也要在外面不断地闹闹婚外恋，但是如果不管婚姻的具体内容是什么，而仅仅从纯粹的形式和外壳上来看，朱安和江冬秀最终还都是“做稳了奴隶”的。

这是两个可怜的女人，和她们结了婚的那两个男人也都是值得同情的，用鲁迅的话来讲就是，做为男人其实也要“只好陪着做一世的牺牲，完结了四千年的旧账”。当然从现代观念来看，这两个女人如果还有点出息有点自尊的话，早就该收拾起自己的行囊细软，带上通过法律手段要到的属于自己的那份财产或赡养费，决然地离开这没有真实内容的感情和家庭而去了，我走我的，管你是什么精英什么伟人，我要去乡下找我的闰土哥哥去了，那才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实在不行，就是嫁给阿Q小D王胡什么的也比在这里守活寡或者低人一等老是提心吊胆被扔了要强得多，从古至今哪个女人不需要柔软、温情和滋润呢？

在两个可怜的女人当中，当然是朱安更可怜了。朱安把自己比作蜗牛，说自己从墙跟儿往上爬，一点一点地爬，以为只要努力，总有一天会爬到墙头上去的，可是当她听说鲁迅与许广平结婚生子的消息后，忽然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力气了，永远爬不到墙头上去了。可在她那颗有着封建思想的花岗岩脑袋里竟然还为别人的婚育感到高兴，以为海婴的出生，也使得自己有了“后代”，她的想法不仅愚蠢而且还侮辱了鲁迅和许广平。江冬秀这个女人就要好一些了，她虽然没有接受过新文化熏陶，虽然也满脑子从一而终的封建伦理道德，但她有着不甘屈服并殊死抗争的激烈的天性，甚至激烈到都顾不上守妇道了，善妒爱吃醋，管你们什么才子佳人爱情不爱情的，我只要为我自己的地位和前程负责，为了保证在婚姻中决不出局，她不分场合，不顾情面，当着外人的面教训胡适，把裁纸刀扔向在外闹恋爱的丈夫并至死不放过情敌，当对方向自己提出离婚要求，她冲到厨房里拿出菜刀并把两个儿子叫过来，对胡适说，离婚可以，我先把我和你生的孩子拿刀劈了再说。这倒很有点像复仇的美狄亚或《聊斋》里的细候了。江冬秀的做派虽然胡搅蛮缠，让秀才遇上了兵，无理可谈，但做为一个旧时代对自己命运毫无把握的处于弱势的妇女，她毕竟是勇敢的，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可爱，她的行为让人在感到无可奈何之际，还会从心底发出那么一丝会心的微笑。

不过我有时候想，如果调换一下，让江冬秀和鲁迅结婚，让朱安和胡适结合，以江冬秀的刚烈不屈对待鲁迅的激进偏执，以朱安的顺从麻木来对应胡适的软弱随和，那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呢？

（责任编辑：王金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