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关于“学”字的所谓繁简问题:
这个“学”字,作为所谓的“简化字”,就无法讲解它的“文化内涵”了,因为上边的那半部分实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了它,这个“学”字就成了必须依赖“规定”才能明白的“符号”,而不再是“象”的表达方式了。
所谓的“繁体字”,“学”字写作“學”,这样,我们就可以根据这个组合的“象”来理解它的“文化内涵”了。所以,汉字不能随便“简化”,汉字也不是所谓的“符号”,更不仅仅是所谓的“表情达意的工具”。
其实,称之为“简化字”、“繁体字”,这个名称本身就是当初为了达到“反传统”的目的而有意的扰乱视听。因为这个名称就是在有意误导我们,让我们认为传承了两千年的汉字写法就是“繁琐”而“烦人”的,只有现在“简化”了才“简单”而“容易”。
我们的汉字,从产生到“简化”之前,不是越来越“简化”的过程,而是越来越“规范”的过程,我们造舆论说汉字是“逐渐简化”,这又是在误导。
从时间上来说,它不仅仅属于我们这个时代,它还属于我们的祖先,也属于我们的子孙万代;从空间上来说,它不仅仅属于中国大陆,他还属于中国台湾,也属于共同使用和使用过汉字的国家。因此,我们无权随意改造。
2.从“學”字谈“学什么”:
“學”字怎么讲呢?这个字的上半部分由左右手、四支算筹构成,下半部分是一个“子”字,中间部分则是一个高台子。
一个人用两手摆弄四支算筹干什么?须知,算筹是用来上算天、下算地、中间算人事的用具,是从卜筮(补是)所用的蓍(师)草而演变来的。还要知道,伏羲氏创八卦、作《连山》,周文王和周公作《周易》,孔子删订整理《易经》,绝不会就是用来算卦算命。
《易经》是用乾坤体现天地之道,善学之人可以由天地之道学成人道,还可以由天地之道上达大道。因此,学《易经》是为了学道,具体来说,是效法天地之道,学成人道,从而达成大道。
可是,《道德经》里面说“道可道,非常道”,也就是说“道”是我们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只要说出来就不是“道”本身了。《周易》里面也说:“书不尽言,言不尽意”,也就是说,任何书也不可能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任何文字也无法把心意完全表达出来。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周易》说得好:“圣人立象以尽意”。这也就是说,我们的圣人采取了用“象”来表达心意的方式,这种方式不像“概念定义”那样把“词语”和“事物”之间的关系确定位“一一对应”关系。
这种表达方式,可谓最玄妙的、最好的表达方式,资质比较一般的人,可以“教一知一”;资质比较好的人,则可以“举一反三”,甚至可以“以象尽意”。关键在于是否懂得要领。
我们还是回到“學”字上来。它的上面的部分,意味着一个人手拿算筹来做事。如果只知做事,而不知道事理、物理,那么,做事也难以做得很好。能明白事理,进而能明白道理,然后才能做到更好。
所以,我们的学习,不仅是要学习做具体的事情,至少要学习事理和物理,这也就是孔子所说的“君子不器”;如果能从事理和物理,进而能够明白道理,则可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做法。
3.从“學”字谈“怎么学”:
“學”字的下半部分那个“子”字,意味着什么呢?要知道,“子”字在甲骨文或篆字里面,是一个头脑空空、两臂不见手、两腿未能站立的小孩子形象。
这个“小孩子”当然未必是真的小孩子,其实是与年龄大小无关的。如果一个人在心里把自己凌驾于别人之上,那根本就不能算是“学”,那不是把自己当“学生”,而是把自己当“老师”了,还怎么可能“学习”呢?
头脑空空意味着什么呢?如果一个人在学习的时候,心中存有成见,就好比隔着一块铁板给花草树木浇水,那水就根本不可能浇到花草树木。这才叫做“虚心学习”。
为什么前面说的是“头脑”,后面却改成了“心”呢?这涉及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心想”还是“脑想”的问题。中国人习惯的传统说法是“心想”,但是,近百余年来,我们却又接受了“脑想”的说法。
“心想”是从“本(源头)”上说的,“脑想”是从“末(结果)”上说的。现在,我们常听到的说法是,“想”是因为大脑的某个神经末梢充血而产生的,所以说是“脑想”;可是,某个神经末梢充血的时候,那些血来自心脏,而且是心脏的作用才充到那个神经末梢,所以说是“心想”。
“學”字的中间部分,可以体现在现实之中的讲台,更重要的则是学习的人内心要有那个“讲台”,也就是说,学生要坐在下面谦虚地看、谦虚地学习。
在课堂上,老师和学生之间不存在“交流”的关系,学生可以有礼貌地举手向老师请教,然后老师回答。如果用“交流”这个词语,意味着内心没有对老师的敬意。师不尊,则道不尊;道不尊,则师不尊。这就是《礼记·学记》之中所说的“师道尊严”。
一个人既然已经生为“人”了,也就应该学习着如何“做人”,不能像鸟兽虫鱼一样活一辈子;还不能“站立”起来的时候,要学习如何“站立”;“站立”得还不正的时候,要先学习“立正”。孔子说:“不学礼,无以立。”
一个自身“站立”不住的人,一个自身不能“立正”的人,无法担当责任,因此,也不应该让他去担当责任,否则,无异于“揠苗助长”。
一个人既然生而为人了,就不应让自己学习鸟兽虫鱼那样生活,就不应教给他像鸟兽虫鱼那样生活,而是要学习着“人”应该怎么生活。“学者,效也。”就是要“见贤思齐焉”。
有“∣”,然后可以到“人”;有“人”,然后可以到“大”;有“大”,然后可以到“天”;通“天”,然后可以达“一”。
4.成人之学,首在“志于学”:
我们生成了“人”,就意味着要学习着自己如何使自身成为一个区别于禽兽的人,成为一个修德向善的君子,成为一个符合道义标准的完善的人。这是一个“立志”的问题,是一个“起点”到“志向”的“过程”问题。
从“立志”来说,颇耐人寻味的是,有“志于学”、“志于仁”、“志于道”的不同。有什么耐人寻味的呢?
一个人连学什么、怎么学都不知道,别的就什么也谈不到了。学什么?既然是“人”,当然是要学怎样才叫做“人”以及如何“做人”。
一个人从他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由上天赋予了他要完成的使命,从此开始,直到“寿终正寝”之前,两点之间只有一条最正最直的道路。
我们要“学”的,就是这条最正最直的道路是什么,以及怎么遵循这条道路走下去。这是“人”自觉区别于鸟兽虫鱼,而成为“人”的第一步。怎么才能学到呢?既然是生活在“人间”,当然是要向“人”学习。
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在我们的身边,一定会有一言一行之善,都可以学习过来;一定有一些不善的言行,都可以提醒我们自己避免有同样的言行。
我们常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固然,老者未必思想言行就一定符合正道,但是,一方面年轻人尊重老者、孝敬父母,本来就是应该的品德,另一方面仔细认真地聆听老者、长者的话,本来也是谦逊的美德。
目无尊长的年轻人,不知谦逊的年轻人,即使有成功之事,但是,人品有问题,不守礼义,那么,他的成功好好比是无本之木、失源之水。
我们常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跟随能够“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学习,虽然说现实社会之中的老师未必是得道之人,但是,跟随品学兼优、德高望重的老师学习,会减少许多错误,远远胜过自己盲目摸索。
“做人”的正道和标准,“人类社会”的正道和标准,在经典之中,具体来说,是在“六经”(诗、书、礼、乐、易、春秋)之中,在“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之中。
自从经典确立之后,无论任何朝代,衡量一切的标准就在经典之中,中国在百年之前,任何君主都不敢放弃经典中的标准,不敢把自己的政令凌驾于经典之上,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这么做。
最近的百余年,因为全面、长久而且激烈的“反传统”,导致绝大多数国人对经典不认可,即使是现在“爱好中国传统文化”或“爱好国学”的朋友,也极少把经典当做衡量一切是非的标准的。
百余年的“反传统”造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大家对经典的不完全信任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没读经典就说信不信,都不可取;没有读懂,谈不到信不信;如果读懂了还不信,那说明两种情况,一是没有真正读懂,二是别有用心。
这里有一个问题:如果一开始就带着怀疑、排斥、批判的心态去读经,从私心、私利去读经,那将永远不会读懂。因此,虽然开始读经的时候不一定信,但是,却不能不从良心出发去读经,不能不排除成见,不能没有诚心和敬意。
5.大人之学,“志于仁”、“志于道”:
我们前面说到过,“恻隐之心,仁之端也。”因此,“志于仁”需要从“恻隐之心”的扩充和完善开始。
并不是有了“人”之形,有了“人”之心,就知道如何“做人”了。能自觉地认识到自己的“人之心”才行。这个“人之心”是什么?是“善心”,认识到之后就叫做“明德”。
因此,《三字经》从“人之初,性本善”开始,这是“做人之学”;《大学》从“明明德”开始,这是“大人之学”。
“明明德”,是“人”走上“君子”、“大人”之路的开始,要走上“君子”、“大人”之路,就要“志于仁”,这比“志于学”更上了一层楼。曾子说:“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立志于仁,从何处做起呢?《论语》中记载有子的话说:“孝悌也者,其为人之本与!”善待父母为孝,“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是孝道的扩展;善待兄弟为悌,“自卑而尊人”是礼义的体现。由此而进一步做到“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
介于“成人”与“大人”之间,有一种人叫做“君子”,孟子称之为“大丈夫”。何谓“大丈夫”?大家都熟悉其中的后半部分:“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是从遇到外在诱惑或威胁的时候,“大丈夫”应有的表现。
其前半部分是:“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这是“大丈夫”的内在德行修养,是做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根基。
这里所说的“广居”、“正位”、“大道”是什么呢?朱子解释说:“广居,仁也。正位,礼也。大道,义也。”也就是说,“大丈夫”要存心于仁,要时刻守礼,要时时行其义。
那么,怎么才叫做“大人”呢?用《周易》的话来说:“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很明显,只有“志于道”,才能达到“大人”的境界。
6.《大学》在儒学中的地位:
朱子说过,“大学”本来的读音是“太学”。“太学”是什么意思呢?是朝廷的教学之地。但是,必须注意的是,当朝廷教学所教的是圣贤君子之道的时候,“太学”与“官学”可谓一致;当朝廷所教的只是维护官方私利之学的时候,“太学”就成了“官学”了。
孔子和孟子之所以“私人讲学”,正是因为“太学”已经成了“官学”,对“道德礼仪”的解释已经违背正道或基本上违背正道了。孔子和孟子讲学,不是“讲私学”,而正是要讲“太学”所要讲的“圣贤君子”之学。
《大学》本来是《礼记》之中的一篇。《礼记》是汉朝朝廷所设立的“礼经博世”在传《仪礼》的时候记录下来的一篇。为了与“太学”相区别,这里的“大学”之中的“大”不再读作“太”。
《大学》是儒门四圣(复圣颜子、宗圣曾子、述圣子思子、亚圣孟子)之中的宗圣曾子所传,其中的第一章是孔子所传,后面的部分则是曾子所述。
需要注意的是,这是“曾子所述”而不是“作”,孔子也是“述而不作”。这也就是说,《大学》所传的,不是孔子或曾子“创作”出来的。这个问题很重要,那就是孔子、孟子、曾子都是要传“圣贤君子之道”,我们在此也就是要学习“圣贤君子之道”,而不是要自己创立出一套“学说”。
我们所要行的“道”,关键在于是否“正”,而不在于是否“新奇”,更不在于是谁所“创”。不同的人,因为各方面的不同情况,所做的理解自然会有不同。有意地“求不同”,跟有意“求同”而“结果不同”,两者之间是截然不同的。
《大学》是什么书呢?程子说过:“《大学》,孔氏之遗书,而初学入德之门也。”重点在于“初学入德之门”这几个字,其中所说的是“初学”,是“入德之门”。
在“四书”之中,传儒学的“心法”的是《中庸》,而传“为学次第”的是《大学》。因为《大学》所传的是“为学次第”,所以是学习“圣贤君子之道”的“初学者”要掌握的次序和原则,假如绕过《大学》,那么,很可能造成盲目或混乱。
因为是“入德之门”,所以《大学》所传的就是从“入门”到“正道”,从“入门”到“方向”。总结为一个词,那就是“大学之道”;总结为一句话,那就是“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