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群友,晚上好!从今天开始,我们的讲座,再增加“孔子学院群”,欢迎新老朋友来一起学习经典。
今天我们要学习的是《邶风·击鼓》一篇。说明一下:每次讲座,会在中间和最后各安排十分钟的问答时间;希望讲座开始之后,不到问答时间不要提问题。
因为本讲座同时在十九个群中同时直播,回答问题的时候,未必能及时,可能有的提问没有来得及回答。所有回答,都是仅供参考。我们先来复习一下诗序,预习一下诗歌的原文。
诗序:《击鼓》,怨州吁也。卫州吁用兵暴乱,使公孙文仲将(匠)而平陈与宋,国人怨其勇而无礼也。
原文:◎击鼓其镗(汤),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刑)。◎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充)。◎爰(元)居爰处(楚),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悦)。执子之手,与子偕(协)老。◎于嗟(须接)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寻)兮,不我信兮。
二、第一章讲解:
原文: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1】州吁所擅在治兵,平生好斗又好勇。鼓动将士起杀机,背道而驰不知停。
我们先来说说第一句:“击鼓其镗,踊跃用兵。”意思是说,那鼓声敲得“鏜鏜”响,使得将士们跃起争雄,以便让士兵去冲锋陷阵。
本来,鼓声是仿效春雷的,春雷一响,万物生机振奋,该发芽的发芽了。因此,鼓声振奋人心,也应该是振奋人们的仁爱之心,而不应该是鼓动人们的杀机。
在这里,却是用“镗”这个字表示鼓声,这个用法只有在这里使用过一次,未见其他地方使用过。本来这个字与“嘡”相同,这里却从“金”而不从“口”。
“镗”本来应该用来表示钟声、锣声,也就是说是金属器具所发出的声音,而不是用来表示鼓声,所以,这里使用从“金”的这个字,应该另有含义。
《毛诗正义》解释说:“镗然,击鼓声也。”确实,此诗所表示的意思就是鼓声,这个解释,只是针对此字在这里的用法而做出的具体解释。
《说文解字》解释说:“镗,钟鼓之声。”这个解释,恐怕本来只要说是“钟声”就可以的,但是,因为《毛诗正义》有“鼓声”的解释,所以就加上了“鼓声”的解释。
需要注意的是,《击鼓》这首诗为什么会使用这个“镗”字来表示鼓声。大家知到,“击鼓出战,鸣金收兵”是中国历史上的正常做法。
在这里使用“镗”字,意味着本来应该“收兵”,州吁却要“出战”,一方面是为了说明州吁背道而驰,另一方面则是在劝诫和警告州吁以及后人。
“踊跃用兵”是怎么回事呢?“踊跃”本来是“欢欣鼓舞的样子”,而且好像是自觉自愿的。可是,州吁的那些将士们真的是自觉自愿地欢欣鼓舞呢?我们无法去问那些士兵。
即使那些将士是自愿的,也不是自觉的。因为后面所说的“用兵”,当然不是那些将士所能决定的事,而只能是州吁所能决定的事。
我们在前面的讲座中说到过,州吁从小就在父亲卫庄公的带动和培养之下,形成了残暴好武、喜欢谈兵的特点。
从州吁能够完成弑君篡位来说,他是不仅擅长用兵,而且擅长搞阴谋诡计,擅长鼓动大家。所以,即使那些将士的“踊跃”,是被州吁鼓动出来的。
在州吁的鼓动之下,有些将士也变得好勇好斗、残暴不仁了,有些将士则迫于形势而不得不服从,这样一来,似乎所有将士都好像欢欣鼓舞了似(是)的。
《毛诗正义》解释此句说:“言州吁初治兵出国,命士众将行,则击此鼓,其声镗然,使士众皆踊跃用兵也。”
这里说得很明白,是州吁开始训练将士,准备出国作战,即将下令让将士出发前,就敲击战鼓,让将士们都表现出欢欣鼓舞、勇敢冲锋的样子。
【2】孔子不言战阵事,曾说为政焉用杀。孟子曾言善战者,其罪应当最重罚。
州吁击鼓,在弑君篡位的暴乱之后,为了转移国人的视线,为了得到外国的承认,竟然不惜发动战争,把将士、国人送上战场,这是不仁之甚。
人类在有史以来,出现了众多的战争,且不说外国,仅仅中国历史上,就实在说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为战争而死伤,造成了多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论语》中说,孔子对于斋戒、战争、疾病三件事非常慎重,战争是其中之一。子贡曾经向孔子请教从政之道,孔子告诉他:“有充足的食物,有充足的兵力,庶民就能信赖。”
子贡继续问道:“如果在实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在食物、兵力和信赖三者之间必须去掉一个,先去掉其中哪一个呢?”孔子回答他说:“去掉兵力。”
卫灵公曾经向孔子请教战阵之事,孔子回答他说:“祭祀的时候如果准备祭品之事,我曾经听说过,可是军队作战之事,我不曾学习过。”
孔子曾经说过:“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在这里,孔子不是肯定管仲的一切,而是对管仲“不以兵车”给以肯定。
季康子曾经向孔子请教为政之道,孔子告诉他说:“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这里虽然没有说战争、军事,但是,用杀罚的方式都不好,更何况杀人更多的战争呢?
州吁不仅弑君,杀害异己,而且要把国人送上战场,这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而祸害百姓吗?如果说州吁弑君已经十恶不赦,那么,这样的做法更是罪上加罪。
当然,孔子期望的是天下要尧舜时代那样,只有仁政,而没有战争。但是,到了商汤、周文王时代,夏桀和商纣无道,商汤和文王为了救民于水火迫不得已而行征伐。
春秋之时,天子失德,国君不仁,从王道进而再降为霸道,战争更加频繁。虽然发动战争的人都给自己寻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然而孔子在原则上都不加肯定。
因此说“《春秋》无义战”,朱子解释说:“《春秋》每书诸侯战伐之事,必加讥贬,以著其擅兴之罪,无有以为合于义而许之者”
朱子的意思是说,《春秋经》之中,只要写到诸侯战争之事,都一定会加以讥刺贬损,用来显明他们擅自兴兵之罪,孔子从来没有认为任何一次是符合道义的。
孟子说过:“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故善战者服上刑,连诸侯者次之,辟草莱、任土地者次之。”
孟子的意思是说,因为争夺土地而发动战争,被杀的人会充满田野;为了争夺城池而发动战争,被杀的人会充满城内,这就是人们所说的那种带领土地而吃人肉的做法,其罪过可谓死不足惜。
所以,乐于并擅长于作战的人应该接受最重的刑罚,乐于并擅长于联合诸侯的人应该接受次一等的刑罚,要开辟荒野、把土私有而使百姓自己承担土地的丰歉之责,以求多征赋税而用来帮助作战的人应该接受再次一等的刑罚。
然而,孔子和孟子不期望用战争的方式解决问题,这是“仁人之心”;但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从仁心、正义出发而用兵,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这是“爱心之举”。
所以,在齐国陈常弑君篡位的时候,孔子曾经沐浴之后上朝,向鲁哀公说:“陈恒弑其君,请讨之。”而孟子也曾经对周文王、周武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大加称赞。
州吁兴兵,既不是出于仁心、爱心,也不是为了救民于水火,而只是为了一己私利,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残暴之举。
讲座暂停,休息十分钟。十分钟内,欢迎提出问题,欢迎发表议论和感想、心得。十分钟后,继续讲座。
【3】身在国内服劳役,虽然困苦仍算轻。远离家乡去作战,难以料定死与生。
接下来,我们说说“土国城漕,我独南行。”所谓“土国”,意思是说有的将士在国内从事修建道路沟渠之事;
所谓“城漕”,意思是说有的将士在国内的漕地修建城墙和护城河。“城”是指城墙,应该也包括护城河在内;“漕”是卫国的一个地名。
所谓“我独南行”,表面意思是“我”一个人,其实所表示的是像“我”一样的一类人,只是“我”在其中而已。
因为州吁要派这些将士去“讨伐”郑国,郑国在卫国的南面,所以说“唯独我离开家国,而到南方去跟郑国作战”。
对于国人来说,服兵役是国人的义务,然而,国君应该知道,国人服兵役是为了保家卫国,而不是为了维护国君的权利地位,不是为了满足国君的私心私欲。
在国人心中,服兵役虽然是义务,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不能完全自主的,正常情况下,他们宁愿去做士农工商,也不愿意当兵。
在这里,卫国的这些将士已经服兵役了,即使在国内修建道路沟渠,建造城池,劳苦是难免的,也总算是还在国内,而且一般没有死亡的危险。
既然服兵役了,劳苦难免了,可是,这些将士却不能在国内,而被迫离开家国亲人,前往外国,而且是要去外国作战,生死难料。
既然服兵役是义务,保家卫国是将士的责任,那么,这些将士即使战死疆场也没什么怨言,可是,他们这次远离家国亲人去作战,却不是为了保家卫国。
他们成了州吁的维护自身权利地位的工具,成了州吁满足州吁私心私欲的工具,这些将士们岂能无怨言?可见所谓的“踊跃”,绝非自觉自愿。
将士都有父母亲戚朋友,州吁不把将士当人看待,而使他们如此奔赴生死难料的占城,有怨言的岂止是将士,国人也必然都有怨言。怨到极点,必至于怒。
孔子说过:“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州吁弑君篡位,岂能教这些将士以正道?不仅不能教以正道,而且以邪道使将士“踊跃”,则不仅是“弃之”,而是“杀之”。
州吁如此,其罪当诛。州吁何以如此?其人不修,其心不正,必然如此。后世你我,即使权位不如州吁,若不修不正,也难免有州吁这样的妄行、罪行。
从恶果来看州吁之类的人,实属可恨;从恶因来看州吁之类的人,则属可叹。天地岂是要让州吁之类的人疯狂而后杀之?只是州吁之类的人咎由自取而已。
《毛诗正义》说:“军士将行,以征伐为苦,言今国人或役土功于国,或修理漕城,而我独见使[被派遣]南行,不得在国也。”
又说:“州吁虐用其民,此言众民虽劳苦,犹得在国,己从征役,故为尤苦也。……而言尤苦者,以州吁用兵暴乱,从军出国,恐有死伤,故为尤苦。土国城漕,虽用力劳苦,无死伤之患,故优于兵事也。”
【4】人若无德难成义,好勇不仁生恶行。痛斥州吁是易事,贵在你我何以行。
《中庸》里说:“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所以,“好勇”不是什么坏事,关键在于“所以行之”的这个“一”。
这个“一”是什么呢?我们还是用孔子的话来理解:“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
孔子说过:“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孟子也说过:“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又说:“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
可见这个“义”字的至关重要。《大学》中说:“义者,宜也。”可是,如何判断怎么才算是“宜”呢?修行境界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标准,但是,这个标准是相通相连的。
《易经》的“元亨利贞”,其中的“利”《文言传》说:“利者,义之和也。”这个“义”是以道为标准的,即“道义”,此是圣人的标准。
孔子说:“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又说:“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这是以“仁”为标准,即“仁义”,此是贤者的标准。
孔子说:“勇而无礼则乱。”又说:“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这里以“礼”为标准,即“礼义”,此是君子的标准。
《大学》中说:“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这是以“正”为标准,即“正义”,此是人可以通用的标准。
符合“道义”的,必然符合“仁义”、“礼义”、“正义”;违背“正义”的,绝不符合“礼义”、“仁义”、“道义”。
从“仁”和“义”两者来说,“仁”在于发心,“义”在于行事。人无“仁心”,能守“礼”、守“正”,尚不至于“不义”。
州吁固然无道义可言;州吁“用兵”是为了维护自身权利地位,为了转移国人视线,为了交好其他诸侯国,谈不到仁义。
州吁弑君篡位,谈不到“礼义”;遇事只从私心私欲出发,谈不到“正义”。可是,州吁的“不义”是如何一步一步地到那个地步的呢?
当初,州吁刚刚出生的时候,也和我们刚刚出生的时候一样,具有“恻隐之心”、“辞让之心”、“羞恶之心”、“是非之心”。
可是,从他出生开始,他的父母所教给他的不是教育他保持这些“人之所以为人”的“心”,也不是教育他守“礼”。
州吁的父母是想害他吗?当然不是,恰恰相反,从他们的发心来说,都是为了让州吁“好”,结果却适得其反。
生怕州吁吃亏,从而放纵州吁的私心私欲,满心只有自己,其心必然趋于不仁。为了让州吁“成功”,而使之“好勇”,学习兵法,必然趋于暴虐。
让州吁不把“国夫人”放在眼里,不使他明白上下尊卑之礼,必然趋于胡作非为,多行不义,甚至无恶不作。
从州吁的“恶果”来看州吁,我们很容易知到他的“不义”。如果我们“疾之已甚”,那么,也会导致我们被情感蒙蔽了仁心。
我们今天学习此诗,应该自己想一想,身为父母的我们,在用什么来教育子女;应该自己想一想,我们自己怎么注重修身。
能注重修身,然后,才能在遇到州吁所处的环境之中的时候,避免成为州吁那样的人;才能在遇到州吁所遇的事情的时候,避免做出州吁那样的“不义”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