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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学习《旄丘》第四章,请先阅读诗序和正文:《旄丘》,责卫伯也。狄人迫逐黎侯,黎侯寓于卫,卫不能脩【修】方伯连率(帅)之职,黎之臣子以责于卫也。
第一章:旄(毛)丘之葛(格)兮,何诞(但)之节(洁)兮。叔兮伯(博)兮,何多日也。
第二章:何其处(楚)也,必有与(语)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
第三章:狐裘蒙戎(盟容),匪【非】车不东。叔兮伯兮,靡(迷)所与同。
第四章: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褎(秀)如充耳。
五、第四章讲解:
第四章: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褎(秀)如充耳。
【1】琐字本指玉之声,玉质玉声美玲珑。玉如君子显德性,当初卫多德与功。
“琐兮尾兮,流离之子”,简单说来,意思就是:有那么一种鸟,名字叫流离,它们小的时候很漂亮,长大以后就变得丑陋了,流离的子孙们都是这样。
详细来说,“琐”的本义是“玉之小声”。为什么与“玉”有关?因为“琐”字“从玉”。为什么是“小声”?因为“琐”字的右边一半就是“小贝碰撞所发出来的声音”。
“琐”字的右边一半,上面是是“小”,下面是“贝”。“小”加“贝”,固然有“小贝”之意,却非两者的简单相加。
“小”加“贝”,读音是“所”,增加了“声”的含义,成了“贝声”。在此基础上,再加上“玉”而成为“琐”字,也就从“贝声”转为“玉声”了。
玉质本来就美好;玉质温润而易碎,所玉声不可能打。从玉质之美,从玉音之微妙,引申出了“完美”之义。
为什么我们使用“完美”这个词呢?因为玉之美是天然形成,而不是靠人工雕琢出来的;即使是加上人工雕琢,也应该是使之更加美好。
这里使用“琐”字,所指的是“流离鸟”小的时候很美丽。当然,这里是要说卫国当初在卫康叔的时候,德行非常好。
为什么可以从“琐”说到“德行”?因为“琐”字之中的“玉”字。我们参考一下《荀子·法行》之中的说法。
“夫(福)玉者,君子比(笔)德焉。”意思是说,宝玉这种东西,君子把它与德行相匹配。那么,玉有什么德性呢?
第一,“温润而泽,仁也”,意思是说,温和而润泽,与君子之仁相匹配;
第二,“栗(立)而理,知也【智】”,意思是说,纹理细密而又有规则,与君子之智相匹配;
第三,“坚刚而不屈,义也”,意思是说,坚硬刚健而不屈,与君子之义相匹配;
第四,“廉而不刿(贵),行(性)也”,意思是说,方正有棱角而不伤人,与君子之品行相匹配;
第五,“折(蛇)而不挠(闹二声),勇也”,意思是说,宁折而不屈,与君子之勇气相匹配;
第六,“瑕适并见,情也”,意思是说,有瑕疵缺点也不加掩饰,与君子之诚实相匹配;
第七,“扣之,其声清扬而远闻,其止辍然,辞也”,意思是说,敲一敲而发出美妙清扬的声音,而停止下来之后就戛然而止,与君子之简明扼要的言辞相匹配。
《法行》之中说,这是孔子的话,后面还引用了《诗经》的诗句:“言念君子,溫其如玉。”意思是说,用心揣想那君子,品行温和如宝玉。
所以,这里这个“琐”字,所指的是卫国当初本来就有像玉一样的德性,然而,卫康叔没有想到,更不想看到,当初的美好竟然好比“流离鸟”的小时候。
【2】琐字义为初则好,尾字义为终亦好。人生本来就有德,善始善终人应晓。
《毛诗正义》把“琐尾”解释为“少好之貌”,《郑笺》也没有把两个字分开解释,但是,孔颖达先生的《疏》却是分开解释的。
孔先生说:“言琐兮而少,尾兮而好者,乃流离之子也。”从我们前面所说的情况可知,“琐”字本身就有“小”和“好”两方面的意思。其实,“尾”字也同时含有这两方面的意思。
《说文解字》说:“尾,微也。”由此可知,“尾”有“微小”之义。为何还有“好”之义呢?《吕氏春秋·古乐》中说:“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阙。”
《吕氏春秋》所说的是唱歌跳舞的人,手里拿着“牛尾”作为“道具”。也有人说,“尾”是古人用来遮挡身体后面的衣服。
段玉裁先生说,如果“尾”所指的是禽兽的尾巴,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但是,许慎先生《说文解字》因为“尾”字“从尸”,“人可言尸,禽兽不得言尸。”
这个“尸”与“屍”不同,前者所指的是在祭祀的时候,用来“扮演”所祭之人的那个人,后者所指的则是某人死后的身体。
段玉裁先生说:“人饰系尾,而禽兽似之。”也就是说,人在身体后面的衣服上有像尾巴一样的装饰,但是,不是这种装饰像禽兽,而是禽兽有尾巴就像人的这种装饰。
既然是在祭祀的时候,那个“扮演”被祭祀之人的“尸”要有这种装饰,那么,这个“尸”就是祭祀仪式之中最受尊崇的人,所以,其“尾饰”也必然尽可能达到最美好。
由此说来,“琐”与“尾”两个字,都表示“少”、“好”之义,不必分开。可是,“尾”字也有“最后”、“末尾”之义,那么,“琐兮尾兮”应是“善始善终”之义。
《诗经·大雅·荡》中说:“靡(迷)不有初,鲜(显)克有终。”意思是说,人人做事,都有开始,却很少能坚持到最后的看,往往虎头蛇尾、有头无尾。
“琐兮尾兮”则是告诫我们,开始做事的时候,应该开始的时候就注重功德,即使到了末尾,也应该兢兢业业,毫不懈怠。
人在人间,有生必有死。初生之时,无不天真,亦即有从上天所得到的善心善性,在成长过程中,直到临终之前,都应该保持天真,不应“晚节不保”。
一个国家,一个朝代,有其初建之时,也必有结束之时,自始至终,都不可马虎,更不可失其德行。卫国,当初有卫康叔之贤德,卫康叔的后世子孙,应该光宗耀祖。
【3】流离二字有两解,一是支流断其源。二是败家鹠鷅鸟,人若如此辱祖先。
《毛诗正义》说:“流离,鸟也,少好长(掌)丑,始而愉乐,终以微弱。”《毛诗郑笺》说:“卫之诸臣,初有效善,终无成功,似流离也。”
由此来看,“琐兮尾兮”是从正面来说,亦即“应该善始善终”;“流离之子”则是悲痛之言,亦即卫国时君、诸臣竟然像“少好长丑”的“流离之子”。
“流离”是一种鸟,《尔雅》说:“鸟少美而长丑,为鹠鷅。”也就是说,“流离”是“鹠鷅”的假借字。不过,“流离”二字本身也有其义。
《周易·乾卦》彖(团四声)传(赚)中有“品物流形”之说,意味着各种事物必然会有流变,犹如有“源”就必然有“流”。
然而,当“流”离开了“源”之后,却不应与“源”断绝了关系,否则便会逐渐干涸。由此来说,“流离之子”,也就是说,卫国以卫康叔为“源”,
一代一代流传,到了卫宣公,则是“流”,但是,这个“流”已经背离了卫康叔之德,犹如与“源”隔绝开,使卫国像水一样日趋干涸。
在把“流离”解释为“鹠鷅”的时候,则意味着卫国当初很好,亦即所谓“少好”;逐渐到了卫庄公、卫宣公,则失去其德,亦即所谓“长丑”了。
《草木疏》说:“{鹠鷅},枭也,关西谓之流离,大则食其母。”由此来看,用作为鸟类的“流离”看待卫国,则卫庄公、卫宣公不仅“丑”,而且是“食其母”的人。
“鹠鷅鸟”而“食其母”,我们没有必要去谴责它们,但是,作为人类,却做出像“食其母”一样的事情,则是不可饶恕的。
孔子说:“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意思是,周文王能继承父祖之志,并发扬光大;其子又能继承父亲之志,并达成其指。
卫国国君,不仅不能继承、达成父祖之志,反而违背父祖之志,导致卫国衰微,失去民心,民风败坏;失去天子所赋予的职责,失去邻邦的信任。
如果是用“鹠鷅之子”来说卫宣公,意味着所指的不仅是卫宣公本人,而且连卫康叔也成了“鹠鷅”。假如这么说,卫宣公就成了侮辱祖先之人了。
一个人的行为不正,,受危害的绝非他本人。从横向来说,危害到国家、百姓、邻邦;从纵向来说,则是辱没父母祖先。岂可不慎!
《毛诗正义》没有直接说卫宣公,而是说卫国的诸臣,我们在上一次已经说过,一方面是因为黎侯之臣按礼不能指斥卫国国君,另一方面国君之错也有诸臣之责。此不再赘言。
【4】卫君卫臣有盛装,臣不臣兮君不君。贤人邻邦绝望日,国家衰亡便来临。
在这首诗中,第三次出现“叔兮伯兮”,第一次的时候含有期求之意,第二次含有失望之意,这一次则是悲痛绝望之意。
为何悲痛绝望呢?因为“褎如充耳”。“褎”是“袖”的异体字,本来是指礼服的袖子,在这里用来指礼服盛装,所以,《毛诗正义》说是“盛服”。
可是,为什么《毛诗郑笺》说是“笑貌”呢?因为把“褎”字当作“裒(剖二声)”解说了。不过,《康熙字典》中的“裒”字却没有这个义项,我们不采用。
《毛诗正义》把“褎如”解释为“(卫国)大夫褎然有尊盛之服而不能称(衬)也。”意思是说,卫国大夫虽然身穿礼服盛装,却根本不做他们职分之内的事情。
追究《毛诗正义》的这个解释,大概与“修身旁观”有关。中国传统礼服,其袖子都很宽大,所以,人们一般不见其手。
当然,人穿上礼服之后,人们一般不见其手,但是,不是不能“出手”,而且卫国诸臣身在其位,食其国君之俸禄,该出手的时候当然要出手,可是,卫国君臣却不出手。
如果把“褎如”仅仅解释为把手缩在宽大的袖子里而不出手,意思比较浅显、单薄;解释为身穿礼服盛装,却不做礼义之事,其涵义更加深刻、丰富。
“褎如”,意味着卫国君臣根本不想管黎侯复国之事,身在臣之位却不尽臣之责,意味着已经“臣不臣”,对黎侯君臣来说,不能不使之悲痛绝望。
如果说“褎如”所表达出来的是对卫国诸臣的悲痛绝望,那么,“充耳”所表达出来的则是对卫国国君的悲痛绝望。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充耳”是“天子”和“诸侯”所戴的“冕旒(免刘)”的一部分,因为南北朝以前,“冕旒”不仅仅是“天子”可以戴的,诸侯、卿大夫也可以戴。
冕旒,自黄帝时期就已经有了,尧舜之后,一直到明朝基本上都采用,是礼冠中最尊贵的一种。外面黑色,里面朱红色,冠顶有版,称为“延”,后高前低,略向前倾。
“延”的前端垂有组缨,穿挂着玉珠,称“旒”。天子的冕十二旒(即十二排),诸侯九旒,上大夫七旒,下大夫五旒,是用玉制作的。
通行的说法是,冕的前后都有旒,但是清人江永《仪礼释例》中说,只有前面有十二旒,后面没有,汉明帝的冕旒就是如此。
“延”通常是前圆后方,用以象征天圆地方(天圆地方不是指天是圆的、地是方的,而是说天道圆融流转,地道方正定静);
“旒”是为了“蔽明”,意思是说帝王需要顾全大局,宽容地对待官员和百姓,能包容细小的瑕疵,这不是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是顺应自然本性,不求全责备。
同时,冕旒又有“平天下”、“平正”的意思,如果帝王的姿势不正,冕延就不平,冕延不平,旒就会遮蔽眼睛。
冕冠的两侧,各有一孔,用来穿插玉笄,以与发髻拴结。并在笄的两侧系上丝带,在颌下系结。丝带上对应两个耳朵的地方还各垂一颗珠玉,名叫“充耳”。
“充耳”不是塞入耳内,只是系挂在耳旁,以提醒戴冠的人切忌听信谗言。后世的“充耳不闻”一语,即由此而来。
可是,“褎如充耳”之中的“充耳”是“一语双关”的。一方面指卫国国君,另一方面则指“充耳不闻”。意思是说,纵然卫国诸臣、黎侯君臣对卫君说事,卫君也充耳不闻。
《毛诗郑笺》说:“如见塞(瑟)耳无闻知也。”意思就是,卫君的耳朵就好像被堵塞住了一样,什么言辞也听不进去了。如此如此,怎能不使黎侯君臣悲痛绝望呢?
在黎侯君臣悲痛绝望的时候,也就是卫国君臣完全失去贤人君子之心的时候,是卫国君臣完全失去民心的时候,是卫国君臣完全失去邻邦信任的时候。
卫国的历史,已经成为过去。《诗经》留下《旄丘》这首诗,不是为了记录卫国的历史,而是为后世留下“前车之鉴”。如果后世不知“前车之鉴”,则难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