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六讲:QQ群讲座稿:《诗经·豳(音宾)风·鸱鸮(音吃消)》(2017.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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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先阅读诗序与原文三遍(建议背诵):
诗序:《鸱鸮》,周公救乱也,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为诗以遗(音位)王.名之曰《鸱鸮》焉。
第一章:鸱鴞鸱鴞,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恩斯勤斯,鬻(音欲)子之闵斯。
第二章:迨(音待)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同杜】,绸缪(音愁谋)牖(音友)户。今女【同汝】下民,或敢侮予(音于)。
第三章:予(音于)手拮据(音洁居),予所捋(音洛一声)荼(音徒),予所蓄(音序)租。予口卒(音族)瘏(音徒),曰予未有室家。
第四章:予羽谯谯(音桥),予尾翛翛(音消),予室翘翘(音桥)。风雨所漂摇,予维音哓哓(音消)。
一、《鸱鸮》题解:
“鸱鸮”者,何物也?鸟之一类,可以是一类之中两种鸟之名,分别对应今所谓“夜鹰目”与“鸮形目”;亦可以是一种鸟之名,即今所谓“猫头鹰”,犹如“凤”与“凰”本自不同,但又可径称其名为“凤凰”。今取后者之说。
古人皆以鸱鸮为恶鸟,然而,鸟本身并无所谓善恶之分,只是因人之好恶而以之为恶鸟。由史实而言,当时周公遭遇管蔡流言,从而使周成王产生误解,以为周公意欲篡权称王,危害周朝稳定,危害其权位,故以为周公犹如“鸱鸮”也。
然而,周公深知,诬陷周公、危害周朝庶民、危害周成王权位者,实为管蔡之流,因而管蔡方是“鸱鸮”。当此周成王已对周公生疑之际,周公纵然欲解说,一时亦难以取信于周成王。此诗乃是周公所作,因而,其所谓“鸱鸮”,貌似既可指管蔡,亦可指周公。
再者,鸱鸮夜间出行,白昼如盲,盖亦有寓意焉。有何寓意?第一,邪恶之人,犹如鸱鸮,唯擅长暗中操作,耍弄阴谋诡计,非君子之所为也。第二,周成王当时年幼,尚难辨明是非真伪,犹如鸱鸮之于白昼,然而,终究必有可以明辨之时。
三者,《毛传》注曰:“鸱鸮,鸋鴂(音宁决)也。”若从此注而言,固然可理解为“鸋鴂”亦只是鸟名而已,然而,若从“鸋鴂”二字表音之象而言,或许另有涵义。汉字之形声字,皆以表意之象归其类,以表音之象别其义。盖以“鸋鴂”以达“宁决”之义。
“宁”者,盖有“周公期望国泰民安、长治久安”之意;“夬”者,“决”也,盖有“周公期望周成王早日明断是非真伪”之意。然而,既然周成王当时年幼,此诗又非以“鸋鴂”为题,周成王岂能知之?是故,与其说周公说与周成王,不如说是说与天下后世。
何以《豳风》于《七月》之后继之以《鸱鸮》?《七月》者,谓祖先立业之艰难、敬天爱民之要旨、防微杜渐之必需也。《鸱鸮》者,谓辨别忠奸之宗旨。可叹历朝历代,因忠奸不辨,乃至忠奸颠倒,而祸国殃民、国破家亡者,何其多也?
二、《诗序》讲解:
《诗序》曰:“《鸱鸮》,周公救乱也。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为诗以遗王,名之曰《鸱鸮》焉。”由史实而言,所谓“周公救乱”,是救一时之乱;《诗经》之存传此诗,则可谓欲救天下后世之乱。然则,当时,管蔡虽已散布流言,而乱尚未作,何以言“救”也?
世人但知“已乱”之谓“乱”,而不知“心乱”便是“乱”。能辨明是非、善恶、忠奸、真伪者,心也。人一旦有疑心,则难辨是非、善恶;人一旦有私心,则难辨忠奸、真伪。当此之时,一旦有外来谗言影响,则必被奸佞所左右。是故,“乱”兴于心而成于外。
譬如“成王未知周公之志”,是成王对周公已生疑心,虽成王未必有私心,其心思与情感却已被管蔡之流言所左右。可谓“乱”已萌芽矣。在此之际,倘若周公不能当机立断,则上违天心、祖德,中愧成王而悖忠,下则祸乱庶民。
古有以为周公尝“称王”者,今有据甲骨文而以为周公尝“称王”者,实则既不合史实,尤不明周公之志者。当周公年幼之时,若非周公平定管蔡之乱、东征安民、制礼作乐,则天下庶民不知将死伤几多?何以如此?邪恶之人当权,岂能爱民哉?
且周公之志,何尝有丝毫之私心?夫子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心志如此,则为周公;若非如此,则如王莽、曹操矣。周公者,成王之叔父,作此诗而与成王,正是尽其忠心而辅佐成王也。
三、第一章讲解:
第一章曰:“鸱鴞鸱鴞,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恩斯勤斯,鬻(音欲)子之闵斯。”《毛传》注:“兴(音星)也。鸱鸮,鸋鴂也。无能毁我室者,攻坚之故也。宁亡二子,不可以毁我周室。恩,爱。鬻,稚。闵,病也。稚子,成王也。”
既然谓之“兴”,则其言乃是从正面而言正道也。重复言“鸱鸮”,学者或谓乃是“鸱鸮”自呼其名,则“既取我子,无毁我室”乃是“鸱鸮”之言矣。倘若如此,则此“鸱鸮”竟成周公自比矣,岂是周公之言?若以为是指周成王,更非周公之心。
然则,何以重复而言“鸱鸮”也?盖其意曰:“鸱鸮鸱鸮,究竟谁为鸱鸮?或以为我是鸱鸮,或以为管蔡是鸱鸮,此乃关系家国天下、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之事,若要国泰民安、长治久安,则须成王早作决断,切不可是非不辨、正邪不分、忠奸颠倒。”
“既取我子,无毁我室”,何谓也?须知“我”乃是“我周族、我周朝”之义。“既取我子”者,喻管蔡犹如鸱鸮,既已取得我周朝之爵位。“无毁我室”者,谓“我周朝既有后稷、先公、文王、武王之功德,坚不可摧,纵欲毁坏我周朝大业,必所不能”也。
《毛传》所言“宁亡二子,不可以毁我周室”,何谓也?谓“若成王能辨明管蔡二子为危害周室之鸱鸮,则当惩之诛之,不可放任、姑息,以其关乎周室之安宁”也。其所谓“亡”者,“无”也,未必是“杀死”,却不能不惩罚之。
“恩斯勤斯”者,何谓也?“恩斯”,谓“成王既受先祖之恩德,今日方能位居于王位,先祖之能得天下,在于仁政爱民,故成王不可不恩爱天下庶民”也。“勤斯”,谓“先祖、先公如《七月》所述至勤劳,方有如今之功业,成王不可不勤政爱民”也。
“鬻子之闵斯”,何谓也?《毛传》明言“鬻子”即“稚子”,亦即“成王”矣;又解“闵”为“病”。如此,则诚恳劝诫成王,愿成王能知晓当前周室之疾病所在,而及时加以治疗,倘若不知疾病所在,或误诊,或错用药,则周室危矣。
四、第二章讲解:
第二章曰:“迨(音待)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同杜】,绸缪(音愁谋)牖(音友)户。今女【同汝】下民,或敢侮予(音于)。”《毛传》注:“迨,及。彻,剥也。桑土【同杜】,桑根也。”以下据此作解。
《毛传》解“迨”为“及”,是以“广义”而解“狭义”。“迨”字既以“台”为表音之象,则含有“胎”、“始”之义,是故,“迨天之未阴雨”,谓“天尚未阴未雨,却如胎儿已孕,阴雨只是迟早之事,犹如‘山雨欲来风满楼’”也。
从“彻彼桑土【同杜】,绸缪(音愁谋)牖(音友)户”而言,是“鸱鸮”在“绸缪牖户”,因“彻彼桑土”是“鸱鸮”之事。《毛传》解“彻”为“剥”,解“桑土”为“桑根”,则谓“鸱鸮剥取桑根之皮”,犹如在毁坏周室之根基也。
“绸缪牖户”者,何谓也?谓“用其所剥取之桑根皮,建造其巢穴亦即门窗”。建造巢穴何以用“绸缪”二字?二字皆“从丝”,是桑根皮之丝;其表音之象则暗涵有“全面建造”与“错谬缠绕”之义;言“绸牖户”者,有巢穴,然后有门窗也。
“鸱鸮”已在剥取桑根皮,全面建造其巢穴,门窗将成矣,犹言管蔡已在暗中毁坏周室根基,谋划叛乱,即将势成而作乱矣。当此之时,成王若仍不能警觉而防范之、惩处之,待乱作之日,则国必遭其祸、民必受其殃。已病而治之,不如治于病尚未发之时也。
“今女下民,或敢侮予”者,何谓也?《毛传》未注。兹据《诗序》以及上下文而解之。“今”者,管蔡之乱未作之时也。“女”者,“汝”也,指成王;周公乃是成王叔父,直称为“汝”,亲情也。“下民”者,谓管蔡以及武庚,皆是成王之“下民”。
“或”者,“或许”也。“敢”者,“胆敢”也。“侮”者,“欺侮”也。“予”者,浅言之为“我们”;深言之,天予于人者为“本心善性”,先祖予于成王及周公者为“周室之业”,天予于成王及周公者为“敬天保民之责”。
据此,“今女下民,或敢侮予”者,谓“如今管蔡与武庚尚是成王属下之臣民,然而,一旦叛乱发生,则或许使管蔡与武庚之本心善性受蒙蔽,使周室之业受伤害,使敬天保民之责受扰乱,使成王及周公被欺凌”。
五、第三章讲解:
第三章曰:“予手拮据(音洁居),予所捋(音洛一声)荼(音徒),予所蓄(音序)租。予口卒瘏(音族徒),曰予未有室家。”《毛传》注:“拮据,撠挶(音己局)也。荼,萑苕(音环条)也。租,为。瘏,病也。手病口病,故能免乎大鸟之难。谓我未有室家。”
此章所言者,周朝建业之艰难也。句句皆言“予”者,兼指周族先祖后稷、先公、文王、武王诸人,皆是秉承天赋之命而安民治国,进而接受天命而救天下者。有此“予”字,意谓周族并非争权夺利者,更非逆天而行者,可谓承天之命而救济天下之民者。
“予手拮据”者,谓周族先祖为安民救民而亲手握持其草,参与劳作,盖指种地锄草之事也。“予所捋荼”者,谓周族先祖为安民救民而亲手获取芦苇,盖指准备养蚕之具,以及修建房屋之事也。“予所蓄租”者,谓收藏粮食以备荒备战、防寒御冬之事也。
“予口卒瘏”者,谓周族先祖为安民救民而宣政行教,以至于终究口舌生病。周族先祖建业之艰难,见诸《七月》矣。然而,“予口卒瘏”所侧重者,是周公自己。周公以辅佐年幼之成王而遵道义安民为己任,身心用于行事,而今遭遇流言毁谤诬陷,竟致一时难以辨白。
《毛传》何以有“故能免乎大鸟之难”也?所谓“大鸟”,谓“鸱鸮”之类也。而今有管蔡如“鸱鸮”,周族先祖建业期间亦有种种如“鸱鸮”之人,然而,正因先祖之勤劳而能安民,故功德施于下民而上天知之,虽有“鸱鸮”而不至于受其所害。
“曰予未有室家”者,何谓也?其有“曰”字,谓先祖之言如此也。何谓“予未有室家”?谓当初周族之民未能有安定之室家,而今天下之民未能有安定之室家,故而虽劳苦至于疾病,亦在所不辞、无怨无悔。如今之业,得之不易,不可不珍惜之也。
六、第四章讲解:
第四章曰:“予羽谯谯(音桥),予尾翛翛(音消),予室翘翘(音桥)。风雨所漂摇,予维音哓哓(音消)。”《毛传》注“谯谯,杀(音沙)也。翛翛,敝也。翘翘,危也。哓哓,惧也。”兹据《毛传》所注而解之。
此章仍是每句皆以“予”字开端,然而,此“予”字是单指周公自身。周公不称“我”、“吾”、“己”,而自称为“予”,是从“责任担当”而言,是从“使命义务”而言,若非如此,则周公此言便有“自诉辛苦”、“居功自傲”之嫌矣。
《毛传》解“谯谯”为“杀”,取其“凋零、脱落”之义。《毛传》解“翛翛”为“敝”,取其“凋敝、破旧、肮脏”之义。《毛传》解“翘翘”为“危”,取其“危险、危难”之义。诗中之“羽”、“尾”、“室”者,分别指“鸱鸮”之羽毛、鸟尾、巢穴。
周公为何以“鸱鸮”自比?固非周公自认是“鸱鸮”,然而,倘若成王听信管蔡之流言,则必以为周公便是“鸱鸮”。然而,就是这样一位“鸱鸮”,甘愿为邦国、天下操劳,而至于有如鸟之羽毛脱落、鸟尾破旧蒙尘、巢穴摇摇欲坠。岂有如此之“鸱鸮”也?
“风雨所漂摇”者,何谓也?非周公自身之“室家”,而是“周室”。所谓“风雨”,何也?管蔡之流言,风也;将来之作乱,雨也。风既起矣,成王为其所动矣,雨将逞暴矣,“周室”已“漂荡”、“摇荡”于风中矣。
“予维音哓哓”者,何谓也?周公者,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叔父;当初辅佐武王以伐纣;武王病重,恨不以身代其死;而今位居三公,成王年幼,而摄政诚心辅佐,成王竟然听信管蔡流言而生疑。当此之时,周公所忧者,非其自身之安危,而是周室之安危。
周公因此而作此诗,惧周室之危、天下百姓之难,故而大声疾呼,期盼成王之醒悟。《毛传》解“哓哓”为“惧”,是周公惧周室之安危;“哓”字“从口”,故有大声疾呼之义;“尧声”,故所言皆遵尧舜之道也。从史实而言,成王终究醒悟,然天下之终未醒悟者何其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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