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四讲：QQ群讲座稿：《诗经·小雅·伐木》（二）（2018.03.11）

【前言：宗来自学，以成此文；群中见之，皆因邀请。今学《诗经》，回归正统；不事创新，但求中正；依据毛传，参照五经。群数众多，二百七十；篇幅较长，耐心读之。不作旁观，不作赏评；学而习之，修齐治平。】

请先阅读诗序与原文：

诗序：《伐木》，燕朋友故旧也。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者。亲亲以睦，友贤不弃，不遗故旧，则民德归厚矣。

第一章：伐木丁丁（音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第二章：相（音像）彼鸟矣，犹求友声。矧（音审）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听之，终和且平。

第三章：伐木许许（音虎），酾（音失）酒有藇（音序）。既有肥羜（音住），以速诸父（音斧）。宁（音佞）适（音是）不来，微我弗顾。

第四章：於粲（音于灿）洒埽（音洗扫），陈馈八簋（音轨）。既有肥牡，以速诸舅。宁适不来，微我有咎（音就）。

第五章：伐木于阪（音板），酾酒有衍。笾（音边）豆有践，兄弟无远。民之失德，干糇（音甘侯）以愆（音迁）。

第六章：有酒湑（音许）我，无酒酤（音姑）我。坎坎鼓我，蹲蹲（音存）舞我。迨（音带）我暇（音霞）矣，饮（音引）此湑（音许）矣。

三、第三四章讲解：

【1】第三章原文曰：“伐木许许（音虎），酾（音失）酒有藇（音序）。既有肥羜（音住），以速诸父（音斧）。宁适（音是）不来，微我弗顾。”此诗首章首句曰“伐木丁丁”，此章首句为“伐木许许”，何谓“许许”？《毛传》注曰：“许许，杮（音肺）貌。”

“杮”之读音有二，一读为“肺”，或指刮削去木简上之错误，或指刮削所生之木片。一读为“备”，或指树木生枝叶，或指树木茂盛。只是一字，何以读音不同？何以其义有异？从“杮”字之象，而所取之反正不同也。

“杮”，从木，巿（音扶）声。“巿”，上古蔽于人体前面之物，自黄帝轩辕氏定“衣裳制度”，而礼服有“蔽膝”以象之；“蔽膝”垂于人体正面腰下，既有“蔽羞”之用，又有“文饰”之意。树木之表皮，亦犹人体之“巿”也。

由此而言，“杮”亦有“蔽”与“饰”之义焉。“刮削去木简上之错误”，去其蔽也；“刮削所生之木片”，所去之“蔽”也。“树木生枝叶”，枝叶以饰其木也；“树木茂盛”，树木之饰美且全也。今读“杮”有二音，而上古本是同一读音，后世分而别之也。

然则，何以用“杮”解“许”字？《说文解字》曰：“许，听也。从言，午声。”“午”有“逆”之义。十二时辰之中，午时之前为阳气渐盛而阴气渐衰之时，午时之后为阴气渐盛而阳气渐衰之时，午前与午后，相互为逆也。从言，谓所言者相互为逆也。

“伐木”既是选贤取友之义，则“许许”谓不因其言逆耳而疏远、舍弃其人也。“忠言逆耳”，王者听之从之，犹如“刮削去木简上之错误”而“去蔽”，可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王者得忠臣诤友，则“文饰”得其宜而“文质彬彬”也。

【2】“酾（音失）酒有藇（音序）”，《毛传》注：“以筐曰酾。藇，美貌。”《说文解字》曰：“酾，下酒也。一曰醇也。”谓之“下酒”，指分其酒于众人而饮之也；谓之“醇”，指过滤其酒而使之醇厚也。此句兼取此二义。

“藇”字读音较多，其字既“从艸”，则本义当为草木之物。或读音为“余”，是香草中之“芞藇（音弃余）”，揭车之类，是有芳香之义；或读音为“豫”，是草木中之“藷藇（音鼠豫）”，甘蔗之类，是有甘美之义；或读音为“羽”，是滋多茂盛之义。

《毛传》何以用“美”而解“藇”字？兼取以上三义，但不限于以上三义也。兼取以上三义，谓其酒气味芳香、甘甜醇美、滋润心肺也；不限于以上三义，谓“藇”字以“与”为表音之象，则有“物以类聚，上下同心，相辅相助，共成其事”也，故别读其音为“序”。

由此而言，“酾酒有藇”，有何义焉？由字面直解，则谓王者以醇美燕待朋友，同欢共享，真诚之至也。由酒而言，滤酒而使之醇美，犹如贤者德有大小，能者才智各不相同，举贤任能而使之各得其位，同心同德而共成事业，王者使臣以礼也。

【3】“既有肥羜（音住）”，《毛传》注：“羜，未成羊也。”《说文解字》曰：“羜，五月生羔也。从羊宁（音住）声。”“宁”者，分类贮藏之义也。羊生五月，尚未长成。何以谓之尚未长成？羊生八月至是八月方能交配繁衍，故五月者为羔羊也。

羔羊之肉，其质美，食用为佳。谓之“肥”，则健壮而多脂多肉也。“既”，谓王者早已备之，非一时所想，非临时置办。由此而言，王者早已备下肥美羔羊，既是诚心诚意，亦可谓心中始终爱重其朋友，且有美酒佳肴而愿与朋友共享也。

“以速诸父（音斧）”，《毛传》注：“天子谓同姓诸侯，诸侯谓同姓大夫，皆曰父（音斧）。国君友其贤臣，大夫士友其宗族之仁者。”此谓王者邀请其同姓诸侯，诸侯邀请同姓大夫，皆来作陪而与朋友同欢共享也。“速”者，“邀请”之义也。

“宁（音佞）适（音是）不来，微我弗顾”，《毛传》未注。“宁”，“宁可”也。“适”，“恰巧”也。“微”，“非”也。“弗”，“不”也。“顾”，“念及”也。此二句意谓：宁可有请而恰巧不能来，我却不能不念及而邀请。

何以此章最后方言及“同姓诸侯”或“同姓大夫”？前一篇《棠棣》乃是“燕兄弟”之诗，此篇继之以“朋友”，是“亲其亲，贤其贤”之序也。是故，此篇所言，侧重“燕朋友”，而“同姓之亲”只是作陪以共敬朋友而已。

【4】第四章原文曰：“於粲（音于灿）洒埽（音洗扫），陈馈八簋（音轨）。既有肥牡，以速诸舅。宁适不来，微我有咎（音就）。”《毛传》注：“粲，鲜明貌。圆曰簋。天子八簋。异姓则称舅。咎，过也。”兹据此以解之。

“於”，古音读为“乌”，后世读为“于”；读音为“乌”，则是发语词；读音为“于”，是“于是、在此”之义。“粲”使环境、用具无不光鲜明亮也。以水去污，谓之“洒（音洗）”；以帚除尘，谓之“埽”。“洒埽”者，达致粲洁之法也。

“洒”字，其本义与今之“洗”相同，后世以“洒”字表达“洒（音萨三声）水”之义，而“洗涤”之义则以“洗”字表达，此章之“洒”仍是“洗涤”之义，洗涤餐具、用具、食物而使之洁净也，故读其音为“洗”，而不读为“洒水”之“洒”。

“埽”之本义为用于治水护堤之物，以草木、秫秸、土石捆扎而成，其状如帚，此“埽”读作“扫四声”。此诗中之“埽”，意谓“以帚除尘”，如擦拭门户几案、清扫地面之类，此义早以“拚（音叛）”、“【扌+粪】（音奋）”二字表之，后改用“扫（音嫂）”。

“於粲洒埽”者，在此之时，为燕乐朋友，必使庭院厅堂洁净，环境、器物、用具无不光鲜明亮，是故，当洗则洗净，当扫则扫清扫，不敢有丝毫怠慢，想必其衣冠服饰亦不敢有丝毫苟且。是王者待朋友之真诚心意也，无敬不成礼也。

【5】“陈馈八簋（音轨）”，何谓也？“陈”，其本义为地名、诸侯国之名。作为地名，谓故之河南陈州，今之河南淮阳；以其地势高平，故“从阜（音富）”。然则，何以又谓之“从木”？以其地本是太皞伏羲氏之墟，太皞以木德而天下归往，故其字“从木”。

“木德”者，于“五行”之性为“生”，于“五常”为“仁”，是故，“陈”字之中暗涵“生”与“仁”之义焉。《说文解字注》曰：“帝舜之冑有虞阏父者，为周武王陶正，武王赖其利器用，与其神明之后，封其子妫（音归）满于陈。”故而为诸侯国之名矣。

何以谓之“申声”？以其篆文之象言之，是“双手执丨（音滚），而能上通下达”也。“一”可通达天下，“丨”可贯通天人。“明明德于天下”者，必能“一以贯之”；能“参赞天地之化育”而“德配天地”者，必须“丨以通之”。

是故，大而言之，“陈”字之义，谓身居高平之地，仁德通达天人，普及天下，万物得以生生不已也。小而言之，此“陈”字之义，可谓凡所应当陈列者，无不以序而陈列之，所燕请之朋友无不得以享用也，德泽无所不及也。

《说文解字》曰：“馈，饷（音响）也。从食贵声。”既以“食”字别其属类，则“馈”必是可以饮食之物；既以“贵”字为表音之象，则“馈”必是食物之中主人以为贵重者。贵重，不必是山珍海味，但必是己所看重、人所喜好者。

燕请朋友者，是王者，故其所用之器皿，则用“簋”。“簋”为圆形以象天道，有“天无私覆”之义焉。惟“天子”可用“八簋”，“八”者，谓八方、八风、八卦也。八方，由中而扩展于天下；八风，政正而风行天下；八卦，德泽而惠及万物。若无贤臣众友，必所不能。

【6】第三章既言“既有肥羜（音住）”，第四章又言“既有肥牡”，谓王者已备具肥嫩之羔羊，其羔羊但选其中之雄者，亦即所谓公羊。“牡”字虽“从牛”，但《说文解字》、《康熙字典》诸辞书字典皆未言其为“公牛”，故取《毛诗正义》“肥羜之牡”以解之。

第三章言“以速诸父（音斧）”，是先请同姓诸侯或大夫以作陪于朋友；第四章再言“以速诸舅”，是再请异性之诸侯或大夫。《毛传》注：“异姓则称舅。”“诸父”为“内亲”，“诸舅”为“外戚”，先“诸父”而次以“诸舅”，亲疏有别而由内及外也。

第三章言“宁（音佞）适（音是）不来，微我弗顾”，第四章言：“宁适不来，微我有咎（音就）”，所不同者惟有“顾”与“咎”字之不同。“顾”谓“顾念”，于“诸父”而念念不忘，情深于礼也；“咎”谓“过失”，于“诸舅”则不容有过失也，礼胜于情也。

附言：《毛诗郑笺》及《毛诗正义》，往往详考礼仪，宗来学《诗经》，虽兼顾礼仪，但以为《诗经》非用在详载礼仪，而重在合于礼义；若欲由礼仪以明礼义，则须学《仪礼》。“六经”皆载道之经，固然道义贯通其中，却亦各有侧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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