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八讲：QQ群讲座稿：《诗经·小雅·鱼丽》（二）（2018.06.17）

【前言：宗来自学，以成此文；群中见者，皆因邀请。今学《诗经》，回归正统；诗以言志，习必躬行；旁观议论，不是读经。不事创新，但求中正；依据毛传，参照五经。群数众多，二百七六，篇幅较长，耐心读之。不作旁观，不作赏评；学而习之，修齐治平。每周日晚学《诗经》，每周二晚学《论语》。】

二、《鱼丽》第一章讲解：

原文曰：“鱼丽于罶（音柳），鲿鲨（音常沙）。君子有酒，旨（音止）且多。”《毛诗诂训传（毛传）》注：“丽，历也。罶，曲（音趋）梁也，寡妇之笱（音苟）也。鲿，杨也。鲨，鮀（音驼）也。”以下据此作解。

【1】天地生人类，亦生万物，鱼乃万物之一。人类与万物皆是天地所生，而人类以天地为父母，故不可不敬天地，不可侵犯天地；人类以同类为同胞，故不可以仁心待同胞，不仁则非人；人类以万物为共生之天物，故不可不善待万物，不可不爱惜万物，不可暴殄天物。

天地之间，谓之人间。人类行“王道”，则“敬天、仁民、爱物”，不敢自以为是天地间之霸主。然而，人类生存、生长，亦须衣食住行，不得不利用万物，故有设网而渔猎之事，但鱼虾禽兽不可肆意虐杀；有食榖食菜之事，但不可挥霍毁坏，不可以此而求奢侈享受。

“丽”者，“历”也，谓“游历”、“经历”也。《毛传》为何解“丽”为“历”？如此，则“鱼丽”犹言“鱼游于水，不慌不忙，怡然自乐”也。人不侵之害之、惊之扰之，故能“不慌不忙，怡然自乐”。鱼类如此则必盛且多，万物如此亦然。

“鱼丽于罶”，谓水中有罶，或有鱼游入罶中。“罶”为何物？捕鱼之器物也，或如筐如篓，编制简易而孔隙较大，故无碍于中小之鱼往来其中，而大鱼可由此而捕获；其设置简单，纵然是寡妇亦可制之设之，赖以捕鱼为生，故称之为“寡妇之笱”。

【2】既有捕鱼之“罶”，“鱼”何以又能“历”？此须从“罶”字之象作解。“罶”字“从网”，故为“捕鱼之器具”之义；“留声”之“留”，其义深矣；“留”字之象，上为“卯”，是木，是仁，是生，是东方，下为“田”，是生长禾稼之田地。

是故，“留”者，“逗留”也，“停留”也，非欲“杀鱼”，却有“养鱼”之义焉；虽设“罶”以“捕鱼”，而鱼不会因此而受伤，其小鱼可从其间缝隙往来，故解“丽”为“历”，谓鱼虽有罶，却仍能犹如“游历”，欲使鱼生而非欲杀之也。

然而，“丽”字不仅有“历”之义，否则不必设“罶”于水中；“罶”毕竟“从网”，未成之鱼犹如未熟之禾稼，已成之鱼则如成熟之禾稼而可挥刀收获之；是故，“丽”亦有鱼遇网而被捕获之义，犹如“罹”字之义。在“罹”与“历”二者中，以“历”为主。

所谓“鱼丽于罶”，所言虽只是“鱼”，但此不仅是指“种种鱼”，亦可谓“种种生物”之象，乃至于是“万物”之象。人生天地间，不能无衣食，故或可捕鱼、狩猎、畜牧；然而万物皆天地所生，人不可暴殄天物，故必敬天地而告神明也。

【3】“鱼丽于罶”之后是“鲿鲨”，《毛传》注：“鲿，杨也。鲨，鮀（音驼）也。”其所谓“杨”、“鮀”亦必是鱼之名，然而，如此注解，于今人而言，与未作注解无异。何也？鱼名不仅古今差异较大，地域不同则其名亦或多异，故其注或有寓意焉。

由《诗经》所用之物名而言，《国风》所有物名，无不有其寓意，是故，此处所用鱼名亦当有其寓意。如何求其寓意？惟有于其所用之字以求之。“鲿”盖有“品尝”、“尝试”之义，“品尝”必取少许而入口品味，引申为“小”，故而“鲿”为小鱼。

“鲨”亦作“魦”，非今之“鲨”，亦是小鱼。《草木疏》谓江东黄鲿鱼，其大者亦不过长达一尺七八寸，非大鱼也。而“鲨”则又有“吹沙小鱼”之名。由此可证“鲿鲨”皆为小鱼。以“杨”解“鲿”，或谓其鱼如杨柳枝条而细长；“鮀”则或谓其鱼如蛇。

是故，其“鲿鲨”固然是小鱼之名，但《诗经》用之，非以言“鱼中细小之品类”，而是以言“尚未长大之小鱼”；“鱼丽于罶”而后言“鲿鲨”，谓“尚未长大之小鱼”皆可自如来往于“罶”中缝隙，犹如游历一般，往来无碍也。

《毛诗正义》曰：“太平而后微物众多，取之有时，用之有道，则物莫不多矣。……是以天子不合围，诸侯不掩群，大夫不麛（音迷）不卵，士不隐塞（音瑟），庶人不数罟（音促古，谓细密之网），罟必四寸，然后入泽梁。故山不童（秃也），泽不竭，鸟兽鱼鳖皆得其所然。”

【4】何以于“鱼丽于罶，鲿鲨”之后，言及“君子有酒，旨且多”？鱼小则不捕，兽小则不获，“爱物”也；人能爱物，则万物盛多。天下太平，教化普及，然后能如此，故而，“君子有酒”以行礼，以祭告神明而铭感天地之恩也。

“旨”者，美味也；万物各有其味，而美味可以供人民之饮食也。“多”者，物之品类盛多也；应有尽有，而足以使人民丰衣足食、用度充裕也。然而，人类以及万物，无不是天地所生，是故，人类须爱物，更须敬天，是故，必以酒食敬谢天地神明也。

既然人类与万物皆是天地所生，人类为何可以捕杀鱼虾禽兽而食之？“仁民”与“爱物”，两者有别也。“仁民”者，人不忍同类之受伤害也；“爱物”者，人不忍伤害万物也。由于“爱物”，故人之于物也，若非人生之所必需，则不可杀食万物。

“君子远庖（音袍）厨”，是不忍杀生，是“爱物”之心，但不能使天下无“庖厨”，亦不能禁“庖厨”之“杀生”，不能禁庶民使用鱼肉。但由“爱物”之心再扩充，则可以不食荤腥、不杀生，只是此可求之于己而不可禁止他人，可以倡导而不可禁止。

人类以酒肉敬天地神明，非天地神明欲得酒肉之享乐，只是人类借此以表其敬意而已。虽献玉奠帛，亦是如此。人能修心养性而至于不滥杀，不贪口腹之欲，则可谓别于禽兽矣；进而至于不杀生、不食荤腥，则可谓渐近于格天、得道矣。

三、《鱼丽》第二、三章讲解：

【1】第二章曰：“鱼丽于罶，鲂鳢（音防里）。君子有酒，多且旨。”《毛传》注：“鱧，鮦（音同）也。”第三章曰：“鱼丽于罶，鰋（音演）鲤。君子有酒，旨且有。”《毛传》注：“鰋，鲇（音年）也。”此两章之“丽”，固有“历”之义，但亦必另有他义。

如何求知“丽”字之他义？由“鲂鳢”与“鰋鲤”以求之。“鲂”者，“方”也，犹如《论语》子路所言“可使有勇，且知方也”之“方”，有“知礼”与“向善”之义焉；“鳢”者，“礼”也，“礼仪”也。是故，第二章之“鲂鳢”，皆与“礼”相关，是供祭礼所用。

由礼而言，人类赖以生存之万物，由天地生养，是故，人不敢独享，故必献于天地鬼神而共享，鱼乃是所献祭品之一。“鱼丽于罶”，谓鱼游历往来而有入于“罶”中者，人必以之为祭品而行礼，然后食用此鱼；此“丽”有“附”之义，谓鱼近于“罶”也。

“鱼丽于罶，鲂鳢”，谓鱼游而近于罶，人得之以为祭品，而先行祭祀而后食用之也。天地生养万物，人类赖以生存，须敬天地神明也。“君子有酒”，以酒行祭也；“多且旨”，谓万物盛多，而且无不美也。“旨”固然是美味，但亦可谓美物也。

【2】第三章之“鰋鲤”，盖有“偃卧而不见”、“里巷可以居”之义焉，鱼入口腹则不见，人有鱼为食则可生，是故，“鰋鲤”可谓从“利用厚生”而言。“王者”敬天保民，而“所重民食”，故“王者”必使“万物盛多”而民能丰衣足食、用度充裕也。

由此而言“鱼丽于罶，鰋鲤”，谓鱼游而有入于罶者，民赖此以生，其“丽”字则有“罹”之义焉。“罹”者，触网而被捕获也。庶民之稼穑、渔猎、做工、货殖，皆以谋生也。“王者”行仁政，则庶民各得其乐利；行王道，则庶民能知书达理、安分守己。

民用不足则身不安，天下无道则心不安。“王者”之君臣士子能仁民爱物，庶民能丰衣足食、用度充裕而节俭，则民可身心俱安，且君子可有心以就而成燕飨之事，人人可以“甘其食”而应有尽有。此为“君子有酒，旨且有”之义也。

四、第四、五、六章讲解：

《鱼丽》后三章，《毛传》均未作注。第四章曰：“物其多矣，维其嘉矣。”其意谓：但见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而万物渐多，天下之人可渐渐得以丰衣足食矣，可渐渐用度充裕矣，则“王者”可以不负天命、不愧其位矣，渐近于嘉美完善矣。

第五章曰：“物其旨矣，维其偕矣。”其意谓：万物各有其性，各有其命，既能“各正性命”，则万物可以生生不已，人与万物可以和谐共处于天下，人与人、家与家、国与国、人与天地，无不和谐。“偕”字“从人”，谓于天地人物之中，“人”能“致中和”方可。

第六章曰：“物其有矣，维其时矣。” 其意谓：万物既已盛多，且富富有余，“爱物”之功也，“仁民”之业也，“天命”之责也；然而，“王者”不敢懈怠；四时代序而无休无止，万物生长敛藏而生生不已，人能“与时偕行”则能“保和太和”、“德配天地”。

万物由“多”而“旨”，是从“多”而至于“美”；由“旨”而“有”，是从“美”而至于“富”。此为“人事”也。由“嘉”而“偕”，是从“嘉美”而至于“和谐”；从“偕”而“时”，是从“和谐”而至于“生生”。此为“人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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