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第二九六讲：《小雅·六月）》（一）（2018.11.04）

【宗来自学，此文自成，群主邀请，故。今学诗经，回归正统；诗以言志，习必躬行；不事创新，但求中正；依据毛传，参照五经。不作旁观，不作赏评；学而习之，修齐治平。企鹅微信，共二九二，时久字多，惟静惟恒。周二论语，周日诗经。】

请先阅读《诗序》和经文三遍：

诗序：《六月》，宣王北伐也。《鹿鸣》废则和乐（音合勒）缺矣。《四牡》废则君臣缺矣。《皇皇者华》废则忠信缺矣。《常棣（音第）》废则兄弟缺矣。《伐木》废则朋友缺矣。《天保》废则福禄缺矣。《采薇》废则征伐缺矣。《出车》废则功力缺矣。《杕（音第）杜》废则师众缺矣。《鱼丽》废则法度缺矣。《南陔（音该）》废则孝友缺矣。《白华》废则廉耻缺矣。《华黍》废则蓄积缺矣。《由庚》废则阴阳失其道理矣。《南有嘉鱼》废则贤者不安，下不得其所矣。《崇丘》废则万物不遂（音岁）矣。《南山有台》废则为国之基队【同坠】矣。《由仪》废则万物失其道理矣。《蓼（音路）萧》废则恩泽乖（音怪一声）矣。《湛（音战）露》废则万国离矣。《彤弓》废则诸夏衰矣。《菁菁（音精）者莪（音额）》废则无礼仪矣。《小雅》尽废，则四夷交侵，中国微矣。

第一章：六月栖栖（音西），戎车既饬（音赤）。四牡騤騤（音葵），载（音在）是常服。玁狁（音显允）孔炽（音赤），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国。

第二章：比（音必）物四骊（音离），闲之维则。维此六月，既成我服。我服既成，于三十里。王于出征，以佐天子。

第三章：四牡脩（音修）广，其大有顒（音庸二声）。薄伐玁狁，以奏肤公。有严有翼，共【同恭】武之服。共【同恭】武之服，以定王国。

第四章：玁狁匪（音非）茹，整居焦获（音护）。侵镐（音浩）及方，至于泾（音敬）阳。织文鸟章，白旆（音配）央央。元戎十乘（音剩），以先启行（音航）。

第五章：戎车既安，如轾（音至）如轩。四牡既佶（音及），既佶且闲。薄伐玁狁，至于大【同太】原。文武吉甫，万邦为（音围）宪。

第六章：吉甫燕（音艳）喜，既多受祉（音止）。来归自镐（音浩），我行（音形）永久。饮御（音欲）诸友，炰（音缶）鳖脍（音快）鲤。侯谁在矣，张仲孝友。

一、题解：

题为“六月”，盖有深义焉。夏历六月，是春夏之末，继之而来者，秋冬也。自冬月一阳来复，至于正月三阳开泰，是为春之始，正月、二月、三月为春季；四月阳盛即将至极，是为夏之始，五月至于极盛，盛极则必反，而一阴生矣，四月、五月、六月为夏季。

自七月三阴息阳而成否卦，天地气闭，是为秋之始，七月、八月、九月为秋季；十月阴盛即将至极，是为冬之始，十月、冬月、腊月为冬季。从阴阳之转换而言，则冬至一阳生，夏至一阴生；从万物生机之显现而言，则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生气之贯通而言，则阴阳亦不过是“一气之转”而已。所谓“一气”，即此“生气”。有此生气流转不断，故而万物可以周而复始。生气之消息不可见，而赖万物之生长敛藏则可见之；天子之德性不可见，而赖朝代兴衰则可见之。

《易》曰：“履霜，坚冰至。”其《文言传》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由辩之不早辩也。”时至六月，阴气渐盛，亦不可不早作预防也。

“无平不陂（音悲），无往不复。”凡有形者必有成有毁，凡有始者必有盛有终。有形者，尽其用而后毁，则其毁也无憾；有始者，如寿终正寝，则其终也无愧。王朝无不欲长治久安，王者不修其德，则贤者不得其位；贤者不得其位，则岂能长治久安？

二、《诗序》讲解：

【1】由《六月》所涉之史实而言，是因“宣王北伐”而作。何以有“宣王北伐”之事也？周厉王居王者之位，非惟不修其德，且将祖德挥霍殆尽，以至于《小雅》之“正雅”尽废；“正雅”尽废，虽未至于“亡天下”，却使天下有不归往而交互来侵者，从而中国衰微矣。

自《六月》而后，是为周宣王之“变雅”。《韩非子·说林上》有魏惠子有言曰：“今夫杨，横树之即生，倒树之则生，折而树之又生。然使十人树杨，一人拔之，则毋生杨矣。夫以十人之众，树易生之物，然而不胜一人者，何也？树之难而去之易也。”王朝之毁亦然。

《诗序》历数《六月》之前各篇《小雅》之诗，每篇皆可见“守天下”之难，而其废也有周厉王一人足矣，可不令人浩叹哉？内政不乱，庶民拥戴，虽有外强侵犯而不能成其事；在君之位而使国人、庶民不得聊生，乃至众叛亲离，再有外强侵犯，其不衰亡亦难矣。

厉王之时，“《小雅》尽废”，是《小雅》之正道不行矣，君王无道，君臣不谐，民生怨恨，而四周之夷狄趁机侵犯，天下战事起而庶民不安矣。时至宣王，北伐以安民，拯救天下。驱逐外侵而救民、保民，是为功；行政令教化而安民，是为德。有功有德，则可以复兴矣。

【2】诗序言及前之《小雅》各篇，或谓诗废而义缺；义缺者，君父之义缺矣。或谓诗废而不言义缺；不言义缺者，臣子之义失矣。何以先言君父，而后言臣子？“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君、父、夫之义缺，则“纲”不能举而“目”不能张矣。

《鹿鸣》是王者“燕群臣嘉宾”之作，若王者不复“燕群臣嘉宾”，则天下之和睦与安乐因此而缺失矣；《四牡》是君王慰劳使臣归来之作，若君王不复慰劳使臣，则君臣之义因此而缺失矣。王之德不配其位，天下不安；君之德不配其位，邦国不宁。

《皇皇者华》是君王派遣使臣之所，若君主不能“使臣以礼”，则君臣之“忠信”因此而缺失矣；《常棣》是君王“燕兄弟”之作，若君主与兄弟心志不合、情意不谐，则家不能“齐”，国不能“治”，天下不能“平”矣。

《伐木》是君王“燕朋友故旧”之作，若君王不顾朋友、不念古旧，则事无协作者，政无同行者，而成孤独者矣；《天保》是“下报上”之作，若君王不能使在下者甘愿“下报上”，则君主之福禄因此而缺失，臣民亦不愿与之同流而获福、受其封赏而食禄矣。

【3】《采薇》是“遣戍役”之作，若君王不能安民安邦，则邦国虽存而无本；若视士卒如棋子，则虽有征伐之事而难以成其功，“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以“弃民”岂能行“征伐”？征伐者，吊民伐罪之事，君王既有罪而虐民，何谈“征伐”？

《出车》是慰劳征伐归来将帅之作，将帅有功而赏罚不明，则将帅之心受伤矣；《杕杜》是慰劳征伐归来士卒之作，若不能抚慰士卒之心，怀悼阵亡士卒，安抚死难者之亲属，则因此伤心者非惟士卒，天下民人无不伤心矣。

《鱼丽》是“美万物盛多能备礼”之作，实行教化，设置法度，而使人能爱物，然后能“万物盛多”，法度既废则暴殄天物者多，万物受伤受损矣；《南陔》是“孝子相戒以养”之作，若子不孝养父母，则父子之恩废，虽见亲友不孝而无人戒之矣。

《白华》是赞誉“孝子洁白”之作，若人子不孝而惟由私欲，则人类近于禽兽，廉耻之心亦因此而缺失矣；《华黍》是称道“时和岁丰”之作，若四时风雨不调，五谷蔬菜歉收，则庶民之生存亦因此而危矣，岂能有积蓄？人如禽兽，生存艰难，纵然有家有国亦如丛林矣。

《由庚》是言“万物得由其道”之作，万物之生长敛藏各有其时，万物周而复始各有其性，若人类妄作而乱其时、乱其性，则贯穿于阴阳生息中之生气中断乃至断绝，物种渐渐而灭绝矣。背道逆时、乱性绝物，则距“天地人三才”之惟存“天地”不远矣。

【4】以上所言各篇，除《由庚》，其馀各篇皆属《鹿鸣之什》，此下所言则皆属《南有嘉鱼之什》。《南有嘉鱼》是“乐与贤”之作，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人之天下，君王之责在于“国治天下平”，惟与贤者共达之。贤者退则不达，庶民难安矣。

《崇丘》是“万物得极其高大”之作；人不爱物，则物不能“极其高大”；乱万物之性而妄作，则万物虽“极其高大”而终是毁伤万物；是故，《崇丘》废，则万物不能顺其性而生长敛藏、生生不已矣。人类与万物，皆天地所生，人岂能毁伤其性也？

《南山有台》是“乐得贤”之作；若贤者离去而归隐，则小人在位，奸佞当道，而治国之根基因此而坍塌矣。《由仪》是“万物之生各得其宜”之作；君子与小人之位颠倒则国丧期本，使万物生长之时序混乱，生长之处乖错，是人之妄作而扰乱、伤害万物。

《蓼萧》是天子“泽及四海”之作；若天子有己而无人，有其亲朋而无天下，有人类之利而不顾天地人之道，则因私而害公、因己而害人、因利而背道，其恩泽必有偏废，非仁非义矣，纵得一时之安逸享乐而祸患已伏焉，纵得一时之大利而危害已酿矣。

《诗序》未言《由庚》，不知为何。《由庚》是“万物得由其道”之作，圣王之行，顺天应人而爱物，使人使物“各正性命”；若使人使物皆失其道，则上违天命，下悖人情，旁及万物而毁伤之。以上六篇，两篇为一组，每组皆言人而及物，盖有“仁民爱物”之义焉。

【5】《湛露》是“天子燕诸侯”之作；天子者，人类之宗祧（音跳一声）也，其对天生之人无不仁爱；诸侯者，天子之兄弟支脉也，分治各国之人民以辅助天子也。是故，若《湛露》废，则天子犹如失其股肱，犹如树木失其枝叶，而万国各自为政，乃至相互侵攻矣。

《彤弓》是“天子锡有功诸侯”之作；诸侯奉命于天子而治国、征伐，其治国与天子之道一致，其征伐以保民安民，是故，其有功者，则得天子之赏赐。若《彤弓》废，则诸侯非奉天子之命以治国、征伐，或如一方霸主，或如军阀混战，人类之道德礼义失之矣。

《菁菁者莪》是“乐有材”之作，先知而觉后知、先觉而觉后觉，以此而道德礼仪可以延续而不断也；父母虽有盛德大业，而子女无德，则其盛德不继而大业衰败。人无道德则背天，人无礼仪则紊乱无序，如此则人间犹如丛林矣。

所谓“《小雅》尽废”，谓《菁菁者莪》之前《小雅》各篇所载之正道废矣。废之者，固非周厉王一人之罪，但如子贡所言：“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诗经》非以载史实，而借此以载道也，故不必苛求与史实是否尽合。

所谓“四夷交侵，中国微矣”，谓“中国”能有道德礼义以“致中和”，则可谓“华夏”，若无道德礼义则“中国”、“诸夏”亦皆如“夷狄”矣。人心既失，私欲风行，此所谓“亡天下”者也。天下亡，匹夫匹妇亦有责以救之也。《六月》，救天下而复兴礼仪之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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