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第三三七讲：《小雅·祈父（音起府）》（2019.09.29）（四）

【说明】宗来自学，此文自成，群主邀请，故发群中。今学诗经，回归正统；依据毛传，参照五经。不事创新，但求中正；不抑不扬，不作赏评。诗以言志，习必躬行；学而习之，修齐治平。扣扣微信，三百三十；时久字多，需静需恒。周二论语，周日诗经。

六、第三章讲解：

原文：“祈父，亶（音胆）不聪。胡转予于恤，有母之尸饔（音拥）！”《毛传》注：“亶，诚也。尸，陈也。熟食曰饔。”补注：祈父，司马之下属，王者之爪牙、爪士，此指当时在位之人。胡，为何。恤，忧患之境。

【1】全诗三章，皆以“祈父”为首句，谓“祈父”为司马可也，谓之司马下属可也，谓之王者亦可，谓之王者之臣亦可，谓之王者之官员亦无不可。何也？“祈父”乃是一“象”，受命以保民安民者也。惟王者受命于天，其他则受命于人而已。

首章谓“祈父”为“予王之爪牙”，则“爪牙”乃是王者身体之物，可谓有“君臣一体”之义；次章谓之为“予王之爪士”，谓之“爪”则是“一体”，谓之“士”则有“近身侍卫人”之义，亦有“视若其身”之义。无论“爪牙”抑或“爪士”，皆是为王者所用者。

然而，王者用其身，用其“爪牙”与“爪士”，所为者何事？非以谋其一己之私，乃以谋求敬天保民、安定天下，否则，可谓“德不配位”。王者既担此责任，则须选用志同道合之贤者，相辅相助以成其事，且当如身体有疾病则必速加治疗。

王者竟用“亶不聪”者为“祈父”，故而此诗“刺”之。《毛传》解“亶”为“诚”。按《说文解字》，此字“从㐭（音凛），回声”，《毛传》谓“且声”。“㐭”为“廪”之本字，其上为“入”字之变形，其下则是粮仓之形，谓五谷既已入仓，引申为“确实”之义。

若“亶”为形声字，则其表音之象当为“旦”，而非“且”；若作“且”，则“亶”非形声字，而是会意字。“且”与“㐭”有何关联？《尔雅注疏》曰，月“在己曰则”，“六月为且”，“六月得己则曰毕且”，此为何义也？

夏历六月，月在天干之己位；按《诗经·豳风·七月》，有“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之言，则六月并非五谷收获之时，何以谓之“则”？“则”者，以刀刻贝而作为标志也；盖五谷之于六月也，夏长（音掌）而自成，由此而始有庚辛（更新）之势。

据此而言，“且”者，虽已自成，尚未更新，但可以更新矣。以其既已自成，故能孕育新生，使新生者能肖之，故可以谓之“则”，如言可谓法则也。若“亶”从“㐭且”，是五谷之禾既成，当有入仓廪之时，而尚未至于其时也。解之为“诚”，是尚未足以成“信”也。

盖“亶”字本从“且”，而讹变为从“旦”；《毛传》用前者而解为“诚”，所重在“且”，是可育新生而尚未成就新生；《说文》用后者而解为“多谷”，所重在“㐭”，是五谷既如初升之旭日则必有获取多谷而入仓廪之时也。

【2】“祈父，亶不聪”者，何谓也？谓在“祈父”之位者，或有其诚而未足以成信，虽其耳能听而不足以明察所听之言。“聪”字“从耳”则与听觉相关，“悤声”谓心上有孔隙相通，是故，“聪”谓不仅听觉灵敏且能通达己心与人心而明察其所听者是否可信。

“宣王”之任命“司马”，或“司马”之任命“祈父”，所任命者未必是阴险、奸佞、邪恶之人，受任命者亦未必是好恶诚信、刚愎自用之人，然而，其自身虽有诚而未足以使人信，其身虽能听而不足以明察是非，则亦可谓用人不当，难免于误国误民。

由“亶”字之义而言，“子路使子羔为费宰”，而孔子谓其“贼夫人之子”；“子使漆雕开仕”，而漆雕开自称“吾斯之未能信”，孔子因此而喜悦；孟子有“助之长者，揠苗者也，非徒无益，而又害之”之言。可叹“天下之不助苗长者寡矣”。

由“不聪”之义而言，孟子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是故，“祈父”之“不聪”，非不能听人之言，而或在于偏听偏信，或在于虽听之而不能明察其是非、善恶、对错、正邪。

“胡转予于恤”，谓为何使我等国人，从本应安宁之境，而至于堕入忧患之地。为何如此？首当其冲者，“祈父”也。然而，任用“祈父”者，“司马”也；任用“司马”者，“王者”也。是故，“王者”之用人，下关乎社稷民生，上关乎天命，岂可忽乎哉！

“有母之尸饔”，何谓也？谓男子不在父母身边，非惟不能为父母奉茶饭，且使父母思念、担忧，或许母亲每日为其子备饭而使父母无不失望也。男子何以不能在父母身边？或不得不从军争战，或无奈而流离失所，此皆因王者用人不当所致也。

孔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何也？子女当居家供养父母，且唯恐远游而使父母担忧也。因王者用人不当，而至于使国人被迫告别亲人而背井离乡，从军则有生死之忧，流浪则有饥寒之苦，则子女不安，父母对子女之心远胜于子女待父母之心，故尤其不安。

父母皆忧其子女，然而，父亲所忧多在内心且或能自我节制，母亲之忧则由内心而呈现于言行容貌，且往往难以自我节制，是故，此虽只言其母而未言其父，其父之情亦在其中。子女不在父母身边，则饭菜惟有母亲亲力亲为，子女自恨不能奉养父母。

母亲日夜盼望子女归来，是故，每日饭菜必有心为子女备下，然而，子女一次不归则失望一次，子女心知必然如此，故而诗中用“尸”字。“尸”者，如祭祀之时暂代被祭祀者而终非被祭祀者本人。当母亲久等子女而子女不归，撤下饭菜而自食之时，是何等心情？

王者用人不当，则官职如废；官职如废，则民不能安而国不能泰。《大学》有言：“为人君，止于仁。”上天赋予“王者”之命，在于保民安民；若王者竟至于使民不安而忧苦，则不仁矣；贤者刺之，惟愿身居王位者能引咎追悔而“止于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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