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讲座稿252《卫灵公》018（2020.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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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4子曰：“臧文仲其窃位者与？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

【1】此臧字，姓氏也，而字义则为善，从臣，戕声。不能以道事君，不足以为臣；臆定规矩，不守天地圣人之道，不足以为君。藏从臣者，必守道义之谓也；为何以戕为表音之象？虽外有刀枪而不易其善也。何以不言“以刀枪护卫其善”？善由性发，养性且养气至于浩然，则善不可夺，非刀枪所能维护。

发之于内，显之于外，诚善且直，知礼明义，可谓之文。仲，从位序而言，则谓伯仲叔季之仲；从字之象而言，则谓能“致中和”之人。是故，臧文仲者，其人之姓名字号之称，而有此姓名字号者，则当名副其实。人之名、字、号，岂是随意而起、毫无意义之称谓也？名不副实，若非自辱，则是人辱之。

由臧文仲三字之义而言，心藏善性为臧，本也；呈现于言行为文，末也；由中而和为仲，本末俱全也。臧文仲其人，姬姓臧氏，身为鲁国大夫，历事四位国君，尝为司寇且执礼，不可谓之不善，亦不敢以善称之，未足以配其姓氏也；卒谥为文，而养龟藻柱，则不知礼，不足以配文也；如此则岂能中和？

然则，春秋之世，为臣而如臧文仲者，亦可谓难得矣，夫子何以再三予以讥评？就其人而言，既为邦国之大臣，其德不足则欲善而未必善，事君献策未必不误君误国，其言行或为人称道为智而实则名不副实；以“臧文仲”为类象而言之，居贤德君子之位，则需德位相配；得贤德君子之名，则需名副其实。

【2】何谓“窃位”？朱子曰：“窃位，言不称（音趁）其位而有愧于心，如盗得而阴据之也。”时人、世人未必以为臧文仲是窃位者，故以“文”为其谥；臧文仲亦不自以为是窃位者，乃或洋洋自得。然而，其德足以配齐位乎？德不配位而其心有愧乎？盗得而不自以为盗，阴据其位而安然，如有罪而不知不认者。

治国平天下，而任用如此之人担重大之任，或身担重大之任者德不配位而心安理得，则国岂能治，天下岂能平哉？世人如任用臧文仲之君者，为臣而如臧文仲者，其读此章夫子之言，其能自省，则非惟能自益，且能益国益民。来日或可担当重大之任者，其读此章夫子之言，敢不自勉哉？

夫子谓“臧文仲其窃位者与”，用问句，而非论定，何也？盖以此警戒世人也。世人或以为夫子于臧文仲之评语失于公允，是以《论语》为“孔子与弟子之言行记录”，而非以为“经典”；是以夫子为“史学家”、“评论家”，而非以为“圣人”也。如此而不知，而以“公允”与否论之，亦是必然。

谓夫子于臧文仲之评语失于公允者，近乎“闻道而若存若亡者”，或胜于“闻道而大笑者”，而绝非“闻道而勤而行之者”。然而，“闻道而勤而行之者”，世上罕见；“闻道而大笑者”，不必赘言；惟“闻道而若存若亡者”，世上众多，世上以其言为“公允”者亦众多，此类人亦如“臧文仲”矣。

【3】夫子何以谓“臧文仲”为“窃位者”？以“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一事也。柳下惠者，与臧文仲同时之人，亦是鲁国大夫，姓展名获而字禽，私谥为惠；以其食邑在柳下，故意柳下为氏。孟子称柳下惠得圣人之一体，则其贤可知矣，是贤于臧文仲者矣。贤者，遵道而行，矢志不渝，殉道而无愧悔。

柳下惠之贤，孟子言之详矣，兹不赘言。且此章所重，不在论如柳下惠之贤者，而在论如臧文仲者之不荐贤。夫子先言臧文仲“知柳下惠之贤”，何也？如《论语集注》引范氏所言：“臧文仲为政于鲁，若不知贤，是不明也；知而不举，是蔽贤也。不明之罪小，蔽贤之罪大。”臧文仲既“为政于鲁”，则非处士、庶民，而有荐贤之责。

知有贤者而不荐，如损伤国君之股肱，如损伤邦国之栋梁。损伤国君之股肱，则政教受损伤；损伤邦国之栋梁，则国民有所不安。倘若定罪，则是蔽贤误国之罪，甚至乃是欺君之罪。而夫子未定其罪，惟以“窃位”而议之，是以此而使入臧文仲者自省悔改，而非以罪名威胁恫吓之。若不自省而悔改，则或有人间之罪，或得上天之罚，人莫之能救矣。

《晏子春秋·谏下篇》曰：“夫有贤而不知，一不祥；知而不用，二不祥；用而不任，三不祥也。”此乃从邦国利害而言，而非从道义而言，否则，夫子至于齐国，晏子亦不至于疑而谤之也。是故，晏子可使齐国称霸一时，而不足以“王天下”；晏子惟诸子之一，而不足以为“圣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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