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愁”几乎可以概括出一千年前李清照写的闺思闺怨诗的全部内容。李清照这“愁从肺腑出,出辙愁肺腑”的愁词,历代评论者大都盖棺定论为是因清照与丈夫赵明诚伉俪暌违而起。然而,纵览清照叙离愁别恨的诗词,竟很难找到一丝身相远、心相近的缠绵,倒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悲凉俯拾即是。只说清照的“愁”皆因念挚爱的丈夫而生,实在是太含混太笼统,解不开清照的多少“闲愁暗恨,欲说还休”。
后人因对李清照婚姻的关注多集中于他们夫妇对金石研究的通力合作上,而演绎出“夫唱妇随”、“情投意合”的名人爱情佳话。然而,若我们对清照的词稍做一点仔细研究就会发现,在她写离愁的词中大量地运用了因新欢而冷旧情的典故。如:“武陵人”遇仙忘归的故事,郑交甫与仙女的故事,失宠的班婕妤“纨扇题诗”的故事······这些典故的运用不能说与清照对丈夫的情感没有丝毫关系。
据史学家考证,宋朝由于宋太祖为保皇权,采取了“杯酒释兵权”的政策,以至宋朝的官僚士大夫们纳妾狎妓成风。与清照婚后一直无嗣的丞相之子赵明诚有几个小妾,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下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了解了这些背景,我们才能真的读懂“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一剪梅);读懂了“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想离情别恨难穷”(行香子);读懂了“手种江梅更好”,“无人到,寂寥何逊在扬州”(满庭芳)。
当然,若说清照的“愁词”仅是因丈夫纳妾的忧愤而作,就不会有卓尔不群的风采,“不许愁人不起”的骨气。她的愁词流露出的更深刻的内涵是对女性命运不公的抗争,她即使是有“学诗谩有惊人句”的诗才,有“直欲压倒须眉”的气概,在对女性像罐头一样密封的封建社会,这位旷世奇女也不得不像其他“专以柔为顺”的女性一样被囚禁在闺篱中,把爱情作为唯一的精神寄托。但女性的从一而终却换不来男人的忠贞爱情,即使清照有盖世才华,在“才藻非女子之事”的时代,也难逃红颜易老﹑欢情难久的宿命。
这个在离中国女性群体独立意识觉醒还有近千年就早早醒来的才女,只有“倚楼无语理瑶琴”﹑“独抱浓愁无好梦”,在凄风苦雨中吟唱“怎一个愁字了得”。
(责任编辑:瞿佳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