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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尘子专栏】大学中庸说解(一)
发布日期:2011-03-17   点击:

原文:

大学之道(1),在明明德(2),在亲民(3),在止於至善(4)。

注释:

(1)大(da4,旧音tai4)学:《小戴礼记》(简称礼记)中的一篇,是系统阐述修身治国之道的一篇专论,北宋时,程颢、程颐将它与《中庸》从《礼记》中抽取出来,加上《论语》和《孟子》合成为“四书”。道:在此相当于“宗旨”。(2)明明德:使明德显明。明德:天生而具备的善性品德。(3)亲(qin1,朱子读作xin1)民:使民亲近。朱子把“亲”解释为“新”,使民众道德更新。(4)止於至善:以至善为立足点、行动原则和最终归宿。至善:符合大道、自然而然的善,无私无为的生生不息。

译文:

大学的宗旨,在于把内心本来具备的如日月一般光明的德行显明出来,在于使民众亲近归附,在于把无私无为的大道作为立足点、行动原则和最终归宿。

说解:

“大学”相对于“小学”而言。人生八岁入小学,而教以礼、乐、射、御、书、数——此六者可谓之“小六艺”,皆为应用性或技术性的知识技能。自十五岁而入大学,教之诗、书、礼、乐、易、春秋——此六者可谓之“大六艺”,皆为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所谓“大学之道”,就是修身治人之道。

“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此为《大学》的“三纲领”。“明明德”是自我修养,“亲民”是推以治人,“止于至善”是合而言之而达到内圣与外王双修,达到天下太平。

“明明德”是使“明德”显现出来。人由天地而生,得日月之光,所以,“明德”是与生俱来的,只要这种明德不被外物遮蔽,就能保持善性。这种“明德”与天地日月一样无私无为,孔子说:“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又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所以,后天的修养并非增加自己的德,而是把与生俱来的心性充分发挥出来。能够借助于后天的修养使它不断扩充,就能使它显明于内心、照耀天下。明德被遮蔽就谈不到自我修养;明德不显明于天下,便达不到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境界。这是自我修养的途径。

“亲民”是推己及人,使天下归仁,使民众心悦诚服。这是君子从政的原则。“亲民”不是从政的君子自己有意亲近民众,而是像天地生养育化万物那样,不居功、不主宰,将自己修养之后的明德充分扩充,施展于从政的过程之中,从而使民众自然而然地归附,不把名利的诱惑与武力的压服作为首要的方式,不把自己凌驾于民众之上。所以,无论是君还是臣,都不应自高自傲、居高临下,以教化者自居,而应与民同其心。

“止于至善”是达到“至善”的最高境界。“至善”是什么境界?是天地无私无为的境界,兼融至刚至健、至柔至顺的境界。“善”还是有痕迹的,“至善”则如天地生物而无言,已无善恶之痕迹可寻。“止”本来是指脚趾。脚趾有站立的功用,所以可以引申为立足点;脚趾有行走的功用,所以可以引申为行动;行动必然先要知道方向,所以可以引申为最终归宿。君子无论是修身还是从政,都需要立足于至善,以至善为行动原则,使至善普及于天下。这也就是“内圣”与“外王”兼备的境界。

原文:

知止而後有定(1);定而後能静(2);静而後能安(3);安而後能虑(4);虑而後能得(5)。物有本末(6);事有终始(7)。知所先後则近道矣(8)。

注释:

(1)知止:知道如何立足,知道行动原则,知道最终归宿。有定:有坚定而且正确的心态和志向。(2)静:心的宁静,不浮躁妄动。(3)安:心安于所处之事、所处之位。(4)虑:通过思考而加以选取。(5)得:得道,达到至善的境界。(6)物:事物。本末:本来指树根和树枝,引申为先有根本而后有生长、花果。(7)终始:先知道最终方向,然后重视从开头做起。(8)知所先後:知道前后的顺序与步骤。

译文:

知道如何立足,知道行动原则,知道最终归宿,然后才能有坚定而且正确的心态和志向。有坚定而且正确的心态和志向,然后才能有宁静之心而不浮躁妄动。有宁静之心而不浮躁妄动,然后能心安于所处之事、所处之位。心安于所处之事、所处之位,然后能通过思考而加以选取。通过思考而加以选取,然后才能达到至善的境界。事物先有根本而后有生长、花果。做事要先知道最终方向,然后重视从开头做起。知道前后的顺序与步骤,就能逐渐接近大道了。

说解:

一个人不知道立足于何处,无法存在,更谈不到以后的一切;不知道行动的原则,很容易中途出错;不知道最终归宿,难以避免误入歧途。知道立足点、中间过程和最终目标,才有可能具有坚定而且正确的心态和志向。所以,“明德”侧重的是心态问题,“亲民”是行动原则,“止于至善”侧重的是最终目标问题。

能够有坚定而且正确的心态,才能不为名利所动;能够有坚定而且正确的志向,才能不妄动,有步骤地稳步前进。熊十力先生《读经示要》中说:“读经应持如何态度,二三子之问及此也,其意何居?古之学者,于《六经》共相尊信。其或有妄疑者,盖极少数耳。如宋时,欧阳修疑《系辞》,苏轼兄弟毁《周礼》,李觏、司马光疑《孟子》,此皆智小而不足以通微,识短而不足以见大,故妄疑耳。今之学者,以疑古为名高。其与《六经》大抵视为疑与信二者之间,慎择其一欤?”(第237页)这是心态问题,对大道持怀疑心态,要想近于道也就不可能了。又说:“夫求圣人之道者,必有高尚之志。未有知趣卑污,而可闻大道者也。故学问有基本焉,立志是也。昔者阳明有《示弟立志说》云:‘夫学莫先于立志。志之不立,犹不种其根,而徒事培拥灌溉,劳苦无成矣。世之所以因循苟且,随俗习非,而卒归于污下者,凡以志之弗立也。……’”(第239页)这是志向问题,志向不坚定,行动不违背道义就很难,要近于道更不可能。

无论做任何事情,都必然有步骤。任何人都有至善之性,要成为君子、圣贤,也需要一步步地扩充修养;任何事情都有个过程,也会有波折甚至倒退。知道了不妄动的道理,然后才能知道需要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地去达到志向。为已经过去的成绩而陶醉,或为过去的失败而颓丧,是心不安的表现;为未来的可能性成功而陷入幻想,或为未来的可能性失败而居丧,是心不安的表现。所谓心安,就是安心而且快乐地做好当前该做的事,无论现在处于什么境地都不影响对大道的追求。

所谓思虑,就是通过思考而加以选择,选择的正确与否,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是否冷静。思考问题需要冷静,不为名利所动才能冷,不躁动和妄想才能静。冷静也不过是心安的表现。为名利所动,所进行的选择很难不偏离道义;在躁动和妄想中思考,所思考的东西很难完全符合道义,更容易使道义陷于空谈。因为孔子能够“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能“无可无不可”,所以才成为至圣;因为战国诸子多汲汲于被当时所用,甚至为个人名利富贵而游说于诸侯,所以,其学说多有偏颇而未达于大道的境界。急躁冒进、操之过急、急于求成,都是很容易背离道义的做法。

安下心来进行思虑,所进行的选择会最大程度地减少错误和不足,从而会最大程度地接近大道。大道是至善的。从《中庸》中所说的“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和“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来说,人的至善之性就是与生俱来的,此心一旦遇到外在的事物就会有所动,此心一动,就需要自觉地依据道义来加以节制,就像“克己复礼”一样,当达到“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时候,我们的心与外物就能合一了,这种心物的合一,便是“无为无不为”的“至善”境界,也就是大道的境界了。善之最高处就是德,德之最高处就是道,道也只是自然而然。

万事万物都有根本和支干,根本是支干得以生长的前提,支干是根本生长的必然结果。一粒种子要发芽,必然先生根;一棵树木要生长得茂盛,必然根扎得深。所以,我们把精力是先用在根本上,还是先用在支干上,就不言而喻了。万事万物都有起点和终点,有终点必然有起点,有起点才能有终点。为什么这里说“终始”而不说“始终”?这是告诉我们要先知道终点,也就是知道志向的最终归宿是什么,然后从起点开始做起。不知重点与归宿,不知会走多少弯路,甚至会误入歧途。能够知道什么是应该先做的,什么是应该后做的;能够知道先确立志向与目标,又知道从起点一步步做起,就可以逐渐接近大道的境界了。这里指明了接近大道的途径,犹如老子所说的“知阳守阴”,即从最根本的做起,而追求更高的境界。

(责任编辑:杨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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