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讲:QQ群讲座稿:《诗经·魏风·葛屦(音格聚)》(2016.05.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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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来谨据《毛诗诂训传》与《诗序》解《诗经》;尊经尊圣,以经解经,而非鉴赏、评判;以中国解释中国,但用中华传统文辞;读经当怀敬意,故不求趣味,惟愿与志于学、志于仁者同修共勉。文稿已在(121893048)空间日志,欢迎指正,任凭阅览、转贴。】
请先阅读诗序与原文三遍:
诗序:《葛屦(音格聚)》,刺褊(音扁)也。魏地陿【同狭】隘(音爱),其民机巧趋利,其君俭啬(音瑟)褊急,而无德以将(音姜)之。
第一章:纠纠葛屦,可以履霜。掺掺(音搀)女手,可以缝裳(音常)。要(音腰)之襋(音集)之,好(音浩)人服之。
第二章:好(音郝)人提提,宛然左辟【同避】,佩其象揥(音替)。维是褊(音扁)心,是以为(音围)刺。
一、魏风略说:
【1】此所谓“魏”,固然是西周、春秋之“魏”。然而,西周、春秋有“晋”,至于“三家分晋”而有“魏、赵、韩”。是故,此所谓“魏”,非战国时之“魏”,而是春秋之时晋国大夫“毕万”封地,严格说来,当时之“魏”算不上“诸侯国”。
据《史记·魏世家》,在武王伐纣之时,有“毕公高”,与周同姓“姬”,得封于“毕”而后为“毕”姓。在“毕公高”之后,其子孙之封断绝,而成为庶人,或在中国,或在夷狄。其后裔有名为“毕万”者,追随晋献公。
晋献公十六年,因“毕万”有战功,而成为大夫,封地在“魏”。当时有郭偃(音眼)为之占卜,曰:“毕万之后必大矣,万,满数也;魏,大名也。”晋献公卒,晋乱,而“毕万”世族愈来愈强大。“毕万”生“魏武子”。
“魏武子”跟随晋公子“重(音崇)耳”逃亡,“重耳”获立为“晋文公”,“魏武子”袭“魏氏之后封”,列为大夫,治理魏地。“魏武子”生“魏悼子”,从魏地迁徙到霍地。“魏悼子”生“魏绛(音匠)”,“魏绛”时为“晋悼公”之大夫。
“晋悼公”任用“魏绛”治政之时,尝“九合诸侯”。此后,“魏绛”生“魏嬴”,“魏嬴”生“魏献子”。“魏献子”为“晋昭公”之大夫,至“晋顷公”时,“魏献子”与“赵简子”、“中行文子”、“范献子”均为晋国之卿。
“魏献子”生“魏侈(音耻)”,“魏侈”生“魏襄子”,“魏襄子”生“魏桓子”。之后,“魏桓子”、“韩康子”、“赵襄子”共伐“智伯”,此即“三家分晋”,自此而后,“魏赵韩”方可谓之“国”。此所谓“国”,非天子所封,而是擅自而自立。
【2】据上所言,“魏”之世族,于西周、春秋之际,终究是晋国大夫。既然如此,《诗经》何以有“魏风”也?由《诗经》有“邶风”、“鄘风”、“卫风”看来,本来只是一个“卫国”,却分而为三;再者,西周、春秋之诸侯国多矣,岂止于“十三国风”?
是故,《诗经》之“国风”,并非据当时实有之“诸侯国”而分,更非列举全部诸侯。何以如此?盖《诗经》用以载道明理,道全而理明则止,无缺无赘(音坠)。若“魏”并非“诸侯国”,则似乎不宜列为“十三国风”之一,其中必有原因。
《魏风》共七篇,《葛屦》“刺褊(音扁)”,《汾沮洳(音坟聚如)》“刺俭”,《园有桃》“刺时”,《陟岵(音志户)》言“孝子行役,思念父母”,《十亩之间》“刺时”,《伐檀》“刺贪”,《硕鼠》“刺重赋”,《诗序》皆未言其君主之名号。
据此推论,堪称为“诸侯国”者,惟有武王伐纣时之“毕公高”,其得封于“毕”,是周武王所封,无论其国土大小,均可谓“诸侯国”,至少与“诸侯国”并列。
《魏风》不言其君主名号,其原因何在?其一,或许是因“毕公高”之后,其子孙之封断绝,而成为庶人;其二,或许是因“毕公高”只是“魏之先”,而尚不可谓之“魏”;其三,《诗经》只是借此载道明理,而不必在乎其君主之名号。
《魏风》七篇,有六篇明标为“刺”,“毕公高”似乎无可“刺”者,然则其所“刺”者,何许人也?盖“毕公高”之后人。何以“刺”之?“魏”之地,本属于尧舜禹时都城所在之地,有尧舜禹之遗风而不能行“帝道”,处周文王、周武王之世而不能行“王道”也。
二、题解与诗序讲解:
《诗序》曰:“《葛屦(音格聚)》,刺褊(音扁)也。魏地陿【同狭】隘(音爱),其民机巧趋利,其君俭啬(音瑟)褊急,而无德以将(音姜)之。”
此诗题为“葛屦”,意为葛布所制之鞋。《毛诗诂训传》曰,夏季穿葛布之鞋,冬季穿皮革之鞋。单言“葛屦”,其一,谓夏季可过,而冬季难过;年年有春夏秋冬,此“葛屦”惟能过夏季而不能过冬季,岂能“周而复始”?
其二,民生之所重,在于“衣食”,而“葛屦”可泛指“穿衣”之事,进而可泛指“衣食”之事。《论语·尧曰》有“所重民食丧(音桑)祭”之语。治国者若不能使其国民衣食无忧,乃至使之饥寒交迫,则其国岂能长久?
其三,鞋者,人穿之以站立、行走,引申之,则足穿“葛屦”,可以立足于一时、行走于一时而已;再引申之,“魏”虽处尧舜禹都城所在之地,在周文王、周武王之时,却不能修养尧舜之德以自立,亦不行文武之道以行政,其国岂能大?岂能久?
《诗序》谓此诗乃是“刺褊”之作,何谓“褊”?《说文解字》曰:“衣小也。”引申为狭窄、狭隘、狭小之义。固然“魏地狭隘”,然而,《诗经》绝非以国土之大小立言,尤其不以侵夺土地而拓土开边立言。然则何以谓之“魏地狭隘”?
周文王之国,当初只是七十里,亦可谓“褊”,遵尧舜之道而修己之德,仁民爱物以行王道,然后“三分天下有其二”,至于周武王则能“王(音望)天下”。“魏”之“褊”,则在于其君主心胸狭隘,只知有己而不知有民,只知有国而不知有天下,岂能“王天下”?
“其民机巧趋利”,似时怨其民,然而,其民何以如此?国君自身“机巧趋利”,且以“机巧趋利”教其民,其民岂能不如此?“技巧”之心既习以为常,则良心良知因此而易受蒙蔽而不仁;“趋利”之意既习以为常,则利令智昏、利欲熏心难免。
“魏地狭隘,其民机巧趋利”,其原因即在于“其君俭啬褊急,而无德以将之”。夏禹虽“俭”,只是“不奢侈”而“务实”,故不可谓之“啬”;魏君之“俭”,则在于虽有物而宁“穷苦其民”,故谓之“啬”。“啬”者,多入而少出也,即赋敛多而穷苦其民。
所谓“褊急”,意为心胸狭隘,且政令急促。心胸狭隘,自私自利也;政令急促,其民不得休养生息也。“将”者,“率领”之义也。其君如此,则为“无德”;君既“无德”,其民岂能顺之从之?岂能“得民心”?是故,“毕公高”只是“一世”便已亡。
三、《葛屦》第一章讲解:
原文曰:“纠纠葛屦,可以履霜。掺掺(音搀)女手,可以缝裳(音常)。要(音腰)之襋(音集)之,好(音浩)人服之。”
先解“纠纠葛屦,可以履霜”。《毛传》曰:“纠纠,犹缭缭(音聊三声)也。夏葛屦,冬皮屦。葛屦非所以屦霜。”然而,“缭缭”又是何意?《说文解字》曰:“缭,缠也。”是故,“纠纠”即“缠绕”之意,而“缠绕”当是编织“葛屦”之动作。
“纠纠葛屦”,亦即以葛藤之皮相互缠绕而制作出“葛屦”。“可以履霜”,亦即可凭葛屦而行走于霜地之上。然而,“魏”在北方,“葛屦”适合于天气温暖之时,而不适合于天气寒凉之时,故曰“葛屦”非用以履霜之鞋。
既然如此,为何又言“可以履霜”也?本不可以履霜,“魏”人竟然以此“履霜”,《毛传》未言其原因,《郑笺》则以“葛屦贱,皮屦贵,魏俗至冬犹谓葛屦可以履霜,利其贱也”解之。如此解说,似乎魏之风俗如此,则与“刺褊”无关,亦与“其君”无关矣。
“其君”之“俭啬褊急”而“无德”,是导致“魏俗”如此之前因。“俭啬褊急”,则其民必困穷,非其民欲“利其贱”而受苦;其君“无德”,则不会体恤民生疾苦。如此如此,则不得民心;不得民心,则其国难以长久矣。
再解“掺掺女手,可以缝裳。”《毛传》曰:“掺掺,犹纤纤也。妇人三月庙见【同现】,然后执妇功。”既然说“掺掺”是“犹纤纤”,则与“纤纤”必然有所不同。故有读其音为“先”者,是以“掺”为“纤”之通假字,兹不取。
“掺掺”与“纠纠”相对应,既然“纠纠”为编制“葛屦”之动作,则“掺掺”亦当是缝制衣服之动作,亦即左右手交互错杂之貌。“女手”是女子之手,然此女子是成婚不到三月之少妇,故谓其手纤细。所谓“三月庙见”,谓婚后三月而登夫家祖庙。
何以知其未至三月?由“掺掺女手”仍称之为“女”而知,未登夫家祖庙,则尚不算是名副其实之“妇”也。“可以缝裳”,是使成婚尚未三月之女缝制衣裳。不过,此处诗中之“裳”,读音为“常”,本指“下衣”,而今则是此女为其夫缝制下衣。
缝制衣服,亦即“执妇功”;未及三月而“执妇功”,何以如此?《毛传》不言,但从“其君”之“俭啬褊急”而“无德”可推而知。若非夫家穷困,必不至未到“执妇功”之时,即为其夫缝制下衣,可见其夫家穷困到何种程度。何以如此穷困,不必赘言矣。
再解“要(音腰)之襋(音集)之,好(音浩)人服之”。《毛传》曰:“要,腰(原文是【衤+要】)也。襋,领也。好人,好女手之人,”此所谓“要”,是今之所谓“裤腰”;“襋”是指“衣领”。谁是“好女手之人”?其新婚之夫也。
何以说是指其新婚之夫?喜爱此女纤纤玉手者,应当是其新婚之夫。据此而言,“要之襋之,好人服之”,其字面之意是,少妇缝制“裤腰”,缝制出“衣领”,少妇希望爱己之人能穿上其所缝制之衣裳。然而,此诗句必然涵有深意。
其深意并不难求。“腰”者,下衣之上端,喻国之“臣”也;“领”者,上衣之上端,喻国之“君”也;“好人服之”,国内有良知者服之从之也。总而言之,如若君臣有德而爱民,则在下者必能顺从。然而,“其君俭啬褊急”而“无德”,岂能爱民?
四、《葛屦》第二章讲解:
原文曰:“好(音郝)人提提,宛然左辟【同避】,佩其象揥(音替)。维是褊(音扁)心,是以为(音围)刺。”
先解“好(音郝)人提提,宛然左辟【同避】,佩其象揥(音替)”。《毛传》曰:“提提,安谛(音帝)也。宛,辟【同避=貌。妇至门,夫揖(音依)而入,不敢当(音裆)尊,宛然而左辟【同避】。象揥,所以为(音围)饰。”
何谓“好人提提”?从原文而言,所谓“好人”是指女子,即上章缝制下衣之少妇。《毛传》解“提提”为“安谛”,意谓“神情安然”而且“对夫君之言能侧耳倾听”。《说文解字》曰:“谛,审也。”意谓听人之言时,欲听清楚,故侧耳倾听。
“宛然左辟”,意谓少妇仪态轻盈而避立于左方。“宛然”是躲避之貌,然而涵有仪态轻盈之意;左方是下位,意谓谦卑顺从。此指少妇入门之时,丈夫必于门前向新妇作揖而请之入,新妇不敢自以为尊贵,故而躲避于左方也。
“佩其象揥”,意谓少妇所佩戴之首饰,乃是象牙所制而成。“好人提提”写少妇之恭敬,“宛然左辟”是写少妇之谦逊,“佩其象揥”是写少妇之装扮。由此可见少妇之善良、知礼,然而,下文曰:“维是褊心,是以为刺”,由此何以能见“褊心”也?
如此善良、知礼之女,竟至于未能等到“执妇功”之时,即以编织“葛屦”、缝制“下衣”,而不能依礼而行,其根源在于“魏”之君主“俭啬褊急”而“无德”。固然,魏君并未置其庶民于死敌,然而,既不修德,又不得民心,则文武之道不能行,尧舜之道更是侈谈。
所谓“机巧趋利”,由何可见?由其编织“葛屦”、缝制“下衣”而知之。固然,其自身需要葛屦、下衣,然而,亦以此而卖钱,既以此谋生,亦以此缴纳繁重急促之赋税,因此而使其民生活如此勤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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