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九讲:QQ群讲座稿:《诗经·魏风·园有桃》(2016.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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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来谨据《毛诗诂训传》与《诗序》解《诗经》;尊经尊圣,以经解经,而非鉴赏、评判;以中国解释中国,但用中华传统文辞;读经当怀敬意,故不求趣味,惟愿与志于学、志于仁者同修共勉。文稿已在(121893048)空间日志,欢迎指正,任凭阅览、转贴。】
请先阅读诗序与原文三遍:
诗序:《园有桃》,刺时也。大夫忧其君,国小而迫,而俭以啬(音瑟),不能用其民,而无德教,日以侵削,故作是诗也。
第一章:园有桃,其实之殽【同肴,音摇】。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彼人是哉,子曰何其(音基)?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第二章:园有棘(音集),其实之食。心之忧矣,聊以行(音形)国。不我知者,谓我士也罔(音网)极。彼人是哉,子曰何其(音基)?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一、题解:
此诗何以题为“园有桃”?《说文解字》曰:“园,所以树果也。从囗(音围),袁声。”此即是说,“园”乃是用以种植果树之处;“囗”乃是其四周边界或围墙;“袁”之本义是“上衣修长之貌”,由此而引申出“缓慢”之义,而其本义已失。
此诗首章曰“园有桃”,次章曰“园有棘”。桃者,其果实成熟于春末夏初;棘者,丛生之枣树,而“枣”之正体写作“棗【同枣】”,是枣树之果实,成熟于秋季。是故,桃可作为初夏所食之果实,枣则可作为秋冬所食之果实。
“园”中有桃有枣,固然不错,然而,若说魏国犹如此“园”,则可谓涵有深义矣。一者,邦国如园则狭隘;再者,人生以“五谷”为主食,以“五果”为辅助,魏国有“五果”而无“五谷”,是有“副食”而缺乏“主食”,邦国之民岂能安康?
固然,魏国不可能只有“五果”而无“五谷”,而只是“主次颠倒”或者“五谷短缺”而已。孔子曰:“所重民食”。魏国不重视农耕、桑蚕,则国人之衣食问题难以解决;治国而主次颠倒,则民不安而国不治。如此,则其国虽存,而必停滞乃至渐渐削弱。
桃可以充饥,但难以使人饱,且易于腐烂;春夏之际,百姓以此充饥,而馁在其中矣;枣可以健脾益气、补血安神,然而,脾健而缺少五谷,百姓饥饿更甚;秋冬之际,百姓以此充饥,则生活难安矣。国君如此治国,岂能使“近者悦”?更不能使“远者来”。
桃之与枣,其果可食;桃树枣树,非栋梁之材。茅屋无栋梁,固然可居,而终非广厦;邦国无栋梁,未必亡国,而终不能行王道。德不言高低,而有大小;拘泥于一得之德,而不知自然之道,犹如鲤鱼,终究不能有龙门之跃。
以上所言,无任何文字依据,只是从“园有桃”之象揣摩推论。或有牵强附会之疑,或有妄言妄论之诮。然而,读经以学道,贵在因象明义、所言合道。万物各有一太极,万物无不有其道。修齐治平理惟一,求于己心己性以弘道。
二、诗序讲解:
诗序曰:“《园有桃》,刺时也。大夫忧其君,国小而迫,而俭以啬(音瑟),不能用其民,而无德教,日以侵削,故作是诗也。”
《魏风》首篇《葛屦》曰“刺褊”,次篇《汾沮洳》曰“刺俭”,至于此篇《园有桃》则曰“刺时”。何谓“刺时”?所刺者,在于当时既“褊”且“俭”,而不知治国之正道。时分四季,周而复始;滞于一季,而不与时偕行,则不能周而复始,亦不能自强不息。
此所谓大夫者,一国之臣也。范文正公曰:“居庙堂之高则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则忧其民。”大夫,“居庙堂之高”者也。所谓“忧其君”,是忧其君之德不配其位,是忧其君之道不正也。德不配其位者,如身单力薄而担千斤之重;道不正者,犹南辕而北辙。
国小而迫,非可忧也。何也?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
《魏风》之诗,作于周文王、周武王之时,非作于春秋、战国之际。当此之时,魏之君主既凭其功而得封于魏,其地虽褊小,而如商汤之有七十里、文王之有百里也。商汤伐桀、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非凭借武力而行霸道以得之,而是凭修德而进其业也。
魏之君主,既得其地,惟守其俭,而至于吝啬,则其所谓俭,貌似夏禹之道,实则只是貌似而已。洪水泛滥,伤及民生,庶民不得不俭;夏禹治水,解救群生,仁德之举也;夏禹之俭,与民同甘共苦也。魏之君主,徒务于俭,而无仁德之心,非救其民,而是劳虐其民。
魏国虽褊小,若其君主修其德,政合于仁,以德而行教化,则其庶民知礼知义,则于无外来侵犯之时能安居乐业,遇外敌入侵之时能上下齐心协力而同仇敌忾。小国治国之正道,于《孟子》之中《滕文公》上下两篇可知之矣。
滕,小国也;魏,亦小国也。孟子告知滕文公以王道,滕文公闻之而终不能行之;魏之君主,生当周文王、周武王之际,足以“见贤思齐”而未“思齐”,足以“见不贤而内自省”而未“内自省”。两者一后一前,皆未免于“日以侵削”,均“无德教”之故也。
惟有君主有德,然后能以仁政安其民,能以礼义教其民。庶民安而知礼义,则虽富贵而不奢侈,虽遇外敌侵犯而能保家卫国。魏之君主,虽不奢侈荒淫,担只知俭而不知礼,则政不仁而民不安,教不正而不知礼义,如此者,无灾无侵而民难免于困穷,遇灾侵则必削而亡。
三、全诗前六句讲解:
第一章前六句曰:“园有桃,其实之殽【同肴,音摇】。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第二章前六句曰:“园有棘(音集),其实之食。心之忧矣,聊以行(音形)国。不我知者,谓我士也罔(音网)极。”
“园有桃”、“园有棘”者,谓魏国之地,犹如果园,其中有桃有棘。以园喻其国,则国狭小可知。无论国之大小,皆有君臣民,治国安民之道无二。桃之果实,成熟于春夏之际,可以用作佐餐之副食,而不足以作为主食而充饥;桃树之木,无法作栋梁。
“棘”之音,仍读为“集”,是“荆棘”之“棘”,亦即酸枣树也。酸枣树,矮小丛生而有刺;其果实成熟于夏秋之际,虽亦可食,却微小而酸涩,纵然作为佐餐之副食亦不佳。《毛传》解之为“枣”,然则“酸枣”、“红枣”皆可谓之“枣”。
“园有棘”,而不写作“园有棗【同枣】”,何也?盖侧重于其树木有刺且矮小,纵然枣树高大,却亦弯曲,皆非栋梁之材;其果实微小而酸涩,即使是“红枣”亦非丰硕美味之物,酸枣与红枣,皆不可作主食也。
“园”中惟有“桃”与“棘”,而无松柏之类,谓“国”中无栋梁之材,以修建“国”之广厦高楼,民人之所居必然狭窄而促迫。“国”如“园”,而无田地,谓“国人”有佐餐之副食,而缺乏足以饱餐之主食;治国者如此,则谓主次颠倒,而不知治国之正道。
“其实之殽”,谓以桃树之果实为菜肴;“其实之食”,谓以枣树之果实暂作主食。由“红枣”亦如“酸枣”,可以推知其桃子亦不丰硕。有桃枣而无五谷,则其民必饥;以如此微小之桃枣聊以充饥,则其民必瘦弱而不安。
食物短缺而不忍多食,岂可谓之俭?国人自身尚且不能饱,则不欲救助他人,则不得不“吝啬”。国君明知国人如此,而不思解救之道,岂可谓之有德?国君无德,岂能行王道仁政?岂能以礼义行教化?政令不能安民,则不得民心;教化不行,则遇灾侵而国必削亡。
国君不知治国安民之正道,其大夫知之;大夫知之,以此劝谏其君,而其君不从,故“心之忧矣”,忧其国也,忧其民也。“我歌且谣”,谓大夫“既歌且谣”。《毛传》曰:“曲(音取)合乐(音悦)曰歌,徒歌曰谣。”意谓有乐器伴奏则为歌,无乐器伴奏则为谣。
其大夫“既歌且谣”,是忧心忡忡而发散于声,且欲使其君知之也。然而,其君虽闻之而不以为人,不听不从,是故,其心如有“荆棘”,其行亦如行走于“荆棘丛中”,盖此亦是“园有棘”而不曰“园有枣”原因之一。
其大夫忧其君,故“既歌且谣”;忧其民,故“聊以行国”。“聊”者,暂且之义,无可奈何者也。“行国”,谓大夫行走于国中,以观察民生疾苦也。大夫有此忧君、忧国、忧民之心,可谓贤大夫矣。然而,君主不以为贤、不从其言,则贤者去,而小人来矣。
“不知我者”,首先是其君。其君不以贤者为贤,则不贤而有技能者得其青睐。不贤者固然不足以知贤者矣。“谓我士也骄”,是“不知我者”以为“我”骄狂”;“谓我士也罔极”,是“不我知者”以为“我”不知中正之道。如此如此,则是非颠倒矣。
贤大夫去,而不贤者在君身边,则其君必将更失其德,其政令必将日益趋于不仁,其教化必将日益背离正道。由此以往,则其国不削亡也难,其不失民心也难,其俗不背弃礼义也难。由此可知贤大夫所忧之深切也。古今之人,“其谁知之”?
四、全诗后六句讲解:
两章后六句完全相同:“彼人是哉,子曰何其(音基)?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所谓“彼人是哉,子曰何其”,是“不知我者”之言。“彼人”指其君主,“是哉”谓君主之所行者合于道;“子”指上文之贤大夫,“曰何其”谓意欲何为。
“不知我者”,实为不知正道者、被人误导者、阿谀奉承者、奸佞邪恶者。不知正道者,认同其君主之所行;被人误导者,本自无知而受舆论误导,而误以其君主所行合乎正道。此两者非出于恶意,但不知何为正道,故是非颠倒,而反以贤者为骄狂而不知中正之道也。
以上两者,误国误民,可悲可叹而已。至于阿谀奉承者、奸佞邪恶者,则用心险恶,祸国殃民,则可耻可恨矣。四者环绕于君主之侧,前两者使国人如堕入昏天黑地之中,后两者则使国人陷入陷阱落网之中。君主不辨贤不贤则国乱,背道而驰则国亡。
“心之忧矣,其谁知之”,是贤大夫之忧加深加重矣,然而苦于无人能知其为何而忧,更苦于不知正道者之无知、被人误导者之愚昧、阿谀奉承者之排斥、奸佞邪恶者之迫害。如屈子灵均之所谓“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者也。其所苦者在己,所忧者却非为己。
“其谁知之,盖亦勿思”,意谓既然无人能知“我”、吾人能知“正道”,或许“我”亦只能不再为此而思虑。然而,贤者之所以贤,在于其忧国忧民之情发于本心,既非为名为利,更非矫情做作,岂能不思不虑?必然“抽刀断水水更流”。
孔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又曰:“君子忧道不忧贫。”邦无道,则君子忧其国其民;天下无道,则君子忧天下成为丛林、人类成为禽兽。孔子删订六经,其弟子传述圣贤君子之道,使天下有道、合道,使天下升平、太平,其谁知之?其谁信之?其谁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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